大明卢象升 第24章 崇祯疑心

乾清宫内，烛火摇曳。

崇祯皇帝朱由检独自坐在龙案前，面前摆着一堆奏疏，却无心批阅。他的目光时而落在案上那份关于太行山联盟的密报上，时而凝视着远处的夜色，眼中满含忧虑。

陛下，夜深了，该安歇了。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轻声劝道。

崇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拿起那份密报，又看了一遍。上面详细记载着太行山各寨的兵力分布、武器装备，以及最近的活动情况。越看，他心中的疑虑越重。

承恩，你说卢象升此人，朕该如何看待？

王承恩心中一紧，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说好话怕陛下怀疑自己被收买，说坏话又怕陛下认为自己嫉贤妒能。

奴婢愚钝，不敢妄议朝臣。

朕要你说实话。崇祯的语气有些严厉。

王承恩沉思片刻，谨慎地开口：忠国公确实有大才，但...

但什么？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忠国公如今声威太盛，恐怕...

崇祯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担心的。卢象升的才能毋庸置疑，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不安。

你看这太行山联盟，崇祯指着密报，各寨合计兵力过万，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精锐，火器精良，训练有素。更关键的是，这些原本的草寇如今都听卢象升一人号令。他人在京师，那些山寨却对他言听计从，这说明什么？

王承恩不敢接话，只是低头聆听。

崇祯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朕登基十七年，见过太多臣子。有能力的往往不忠心，忠心的往往没能力。像袁崇焕那样的，朕曾经多么信任他，结果如何？

提到袁崇焕，王承恩更不敢说话了。当年袁崇焕被处死，至今朝野还有争议。

卢象升不同于袁崇焕，崇祯继续说道，袁崇焕只是关宁军的统帅，手下都是朝廷正规军。而卢象升如今的势力更加复杂。他不仅有天雄军这样的精锐之师，还让这些原本的草寇为其所用。这些人本就桀骜不驯，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王承恩想了想，小心地说道：陛下，忠国公毕竟是朝廷册封的督师，又是新封的国公，应该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不至于生异心吗？崇祯冷笑一声，承恩，你要记住，凡是有能力威胁朝廷的人，就有可能威胁朝廷。而卢象升，他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

殿内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过了良久，崇祯重新坐下，拿起朱笔，却不知该批什么。他的心思全在卢象升身上。

陛下在想什么？王承恩见皇帝久不动笔，轻声询问。

朕在想，该如何约束...该如何处置卢象升。崇祯纠正了自己的用词，但那一瞬间的真实想法已经暴露无遗。

王承恩心中暗叹，知道皇帝对卢象升的疑心已经很重了。

兵部尚书杨嗣昌明日要在朝议上弹劾卢象升，说他拥兵自重，不听调遣。朕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看来...崇祯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陛下英明。王承恩只能这样回应。

英明？崇祯苦笑，如果朕真的英明，大明朝何至于此？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内有流寇四起，朝堂之上党争不断，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朕自问也算勤政爱民，可为什么越来越糟？

这是崇祯内心深处的痛苦。他确实是个勤政的皇帝，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但国家形势却日益恶化。

陛下已经尽力了，只是时势艰难。王承恩安慰道。

时势艰难，但朕不能让它更加艰难。崇祯的语气变得严厉，先皇驾崩时，朝中阉党猖獗，朕花了多大力气才肃清朝纲。如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朕绝不能再让任何人威胁到朝廷的权威。

王承恩明白了，皇帝是担心卢象升成为第二个魏忠贤，虽然性质不同，但威胁同样巨大。

陛下，忠国公毕竟功勋卓着，若处置过严，恐怕会寒了其他功臣的心。王承恩提醒道。

功臣的心？崇祯冷笑，朕还怕他们的心不够寒吗？功高震主的臣子，历来都没有好下场。韩信如何？蓝玉如何？朕岂能不知？

王承恩心中一震，皇帝连韩信、蓝玉都提到了，看来对卢象升的杀心已经很重。

但是陛下，忠国公现在声望正盛，若贸然动手，恐怕...

朕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崇祯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朕必须做好准备。杨嗣昌的弹劾正好给了朕一个机会，先敲打敲打，看看他的反应。

王承恩暗暗担心，以卢象升的聪明才智，岂会察觉不到皇帝的意图？到时候若是逼急了，恐怕真的会出大事。

陛下，若是忠国公真的...王承恩欲言又止。

真的什么？起异心？崇祯直接说出了这个可能，如果他真敢如此，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手中还有禁军，还有锦衣卫，还有东厂。

是，陛下圣明。王承恩不敢再说什么。

崇祯重新拿起朱笔，在一份奏疏上批了几个字，然后又放下。

承恩，你去传朕的旨意，明日朝议，朕要亲自听取杨嗣昌对卢象升的弹劾。另外，让骆养性加强对卢象升在京师的监视，朕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是，奴婢这就去办。王承恩躬身退下。

等王承恩走后，崇祯独自坐在龙案前，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他想起了当年对袁崇焕的信任，想起了登基之初肃清阉党的艰辛，想起了无数次的用人得失。

朕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喃喃自语，宁可错疑，不可不防。

烛火渐渐暗淡，但崇祯的疑心却如野草一般疯狂滋长。在他看来，卢象升已经从一个功臣变成了一个潜在的威胁，一个必须要防范的威胁。

而在城中的忠国公府内，卢象升还不知道，皇帝对他的疑心已经到了何种程度。明日的朝议，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决定着他未来的命运走向。

夜色更深，乾清宫的灯火依然未熄。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明朝，君臣之间的猜忌已经成为压垮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政治较量，注定要在明日的朝堂上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