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219章 人才涌入

兴武二年二月初三，太原城东门外的官道上再次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这已经是连续第十天有大批南方逃难者抵达晋国境内了。守城的千户陈大力站在城楼上眺望，只见队伍绵延数里，足有四五千人之多，其中不少人虽然衣衫褴褛，但举止谈吐明显异于寻常百姓。

大人，这批人里有不少自称是官员的。百户张勇上前禀报，光是自称知县以上的就有二十多个，还有十几个说是南明六部的官员。

陈大力皱眉道：都登记造册了吗？

正在登记，但人太多了，我们人手不够。张勇面露难色，而且真假难辨，有个自称是南明户部主事的，连算盘都不会打。

正说着，城下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两个中年文士为了谁先进城起了争执，其中一个身穿破旧官袍的瘦高个大声嚷嚷着：本官乃南明礼部员外郎，理应优先入城！另一个矮胖子也不甘示弱：什么员外郎，我还是兵部郎中呢！

陈大力摇摇头，对张勇道：去把他们都带到校场，让吏部的人来甄别。记住，所有自称是官员和读书人的，都要单独登记，普通百姓按户籍造册后直接安置。

吏部临时甄别所设在城东校场，胡志远亲自坐镇，旁边是新任吏部侍郎黄宗羲和几个精通文史的官员。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个自称有功名或官职的人，正在排队接受考核。

下一个。黄宗羲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人虽然衣衫破旧，但气度沉稳，你说你是南明工部营缮司郎中？

正是。中年人拱手道，在下沈廷芳，崇祯十三年进士，曾任工部营缮司郎中，主管宫室营建。

黄宗羲翻开面前的册子：崇祯十三年进士？那一科的主考官是谁？

房可壮大人。沈廷芳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的同年中，可有什么知名人物？

沈廷芳想了想：有金声、陈名夏等人，金声后来做了江西巡抚，陈名夏入了内阁。

黄宗羲点点头，又问了几个关于工部职掌的问题，沈廷芳都对答如流。最后黄宗羲拿出一张建筑图纸：这是一座三进院落的设计图，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沈廷芳接过图纸仔细端详片刻，指着其中几处道：这里的承重墙设计有误，按这个规格，撑不住二楼的重量。还有这个回廊，转角处的支撑不够，容易坍塌。

黄宗羲满意地点头，在册子上记录：此人确有真才实学，建议录用。随即对沈廷芳道：沈大人，你先到偏厅休息，稍后会有人安排你的去处。

下一个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自称是江南着名才子，诗词文章无一不精。黄宗羲随口问道：既是才子，可否当场作诗一首？

青年支支吾吾半天，憋出四句不通的打油诗。黄宗羲摇摇头：此人充数，遣送到普通难民营。

青年还想争辩，被兵士架了出去。

正在这时，傅青主快步走进来，在胡志远耳边低语几句。胡志远脸色一变，立即站起身：诸位稍候，本官有要事处理。

刑部大牢里，一个叫赵明的中年人被绑在刑架上，旁边的桌上摆着从他身上搜出的物件：一块刻着满文的腰牌、一封密信、还有一小瓶不明液体。

说吧，你的真实身份。傅青主冷冷地看着他。

赵明咬牙不语。

傅青主拿起那封密信：这上面的暗语我们已经破译了，是让你潜入晋国后，想办法接近军器制造的要害部门，窃取来复枪和开花弹的制造秘密。

赵明脸色苍白，但依然不说话。

还有这瓶药水，傅青主拿起小瓶，我们的大夫验过了，是剧毒，无色无味，下在水里可以毒死上百人。你是想在太原城的水源里下毒？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明终于开口，但声音颤抖。

傅青主冷笑：不知道？那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挥手，兵士带进另一个人，正是昨天被抓的刘大贵。

刘大贵一看到赵明就叫道：赵哥，你也被抓了？

赵明狠狠瞪了刘大贵一眼，知道已经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说也没关系。傅青主淡淡道，我们已经知道你们至少有二十多个人混在难民中，都是马光远派来的。现在正在全城搜捕，相信很快就能一网打尽。

赵明脸色大变：你……你诈我！

是不是诈你，很快就知道了。傅青主转身对属下道，把他们分开关押，严加看管。另外，通知各城门，加强盘查，特别注意那些独身、年轻力壮、对答支吾的人。

与此同时，太原城西的一处宅院里，十几个真正的人才正在等待安置。其中有原南明兵部职方司主事顾景星，精通地理舆图；有苏州织造局的总管钱维城，擅长纺织工艺；还有扬州的造船大匠陆应龙，能造三千料的大海船。

诸葛青云亲自接见他们：诸位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晋国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顾大人精通地理，可入参谋司，协助绘制地图。钱总管擅长纺织，工部正在筹建纺织厂，需要你来主持。陆师傅的造船技术，虽然晋国暂时用不上海船，但可以改进内河船只的设计。

顾景星拱手道：青云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有几个朋友，都是饱学之士，但因为没有功名，被分到了普通难民营，不知能否……

只要确有真才实学，都可以推荐上来。诸葛青云笑道，晋国用人，不拘一格。有功名固然好，没功名但有真本事的，我们一样重用。

钱维城担心地问：听说晋国正在闹粮荒，我们这么多人来，会不会加重负担？

粮食确实紧张，但还不至于饿死人。诸葛青云坦诚道，而且诸位来了，正好可以帮助我们发展生产。钱总管的纺织技术如果能推广，增加的税收足以买更多粮食。

陆应龙插话道：先生，在下在逃难路上，看到晋国有不少铁匠铺。如果能集中起来，办个大工厂，效率会高很多。

陆师傅所言极是。诸葛青云眼睛一亮，不知陆师傅可愿意负责筹建？

陆应龙连忙道：在下愿意，只是需要人手和资金。

这个好办，你写个详细计划，我禀报晋王后，自会拨款。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在难民营里煽动闹事，说晋国官府要把男丁都抓去当兵，妇女都要服劳役。

负责难民营的知县王成连忙赶来禀报：大人，难民营里有人造谣生事，已经聚集了几百人，说要冲出营地。

诸葛青云立即起身：走，去看看。

难民营设在城外五里处，用木栅栏围成，里面搭建了上千个临时帐篷。此时营地中央，一个面目凶恶的壮汉正站在高处大声嚷嚷：乡亲们，晋国官府把我们骗来，就是要我们当炮灰！大家跟我冲出去，各自逃命吧！

下面的难民有的在犹豫，有的已经开始骚动。眼看局面要失控，诸葛青云走上前去：诸位稍安勿躁，老夫是晋国左相诸葛青云，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老夫说。

那壮汉见是个文官，更加嚣张：什么左相右相的，都是骗人的！你们就是要把我们当奴隶使唤！

诸葛青云不慌不忙：这位壮士，敢问高姓大名？从哪里来的？

我……我叫张大力，从扬州来的。壮汉有些心虚。

扬州？诸葛青云微微一笑，那你应该知道扬州的瘦西湖在城东还是城西？

壮汉愣了一下：在……在城西。

错了，瘦西湖在城西北。诸葛青云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根本不是扬州人！来人，拿下这个奸细！

早已埋伏在周围的兵士一拥而上，将壮汉制服。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匕首和一份清军的委任状。

诸葛青云对围观的难民道：诸位看到了，这就是清军派来的奸细，专门来挑拨离间的。晋国绝不会强征壮丁，也不会强迫服役。愿意参军的，我们欢迎，还有安家费。不愿意的，我们分配土地，让大家安居乐业。

人群中有人问：大人，我们真的能分到土地？

当然。诸葛青云肯定地说，每个成年男子可分五亩，有手艺的还可以进工坊做工。孩子可以免费入学，老人由官府供养。这些都写在告示上，绝不会食言。

难民们这才安下心来，纷纷散去。

回到城里，胡志远向卢象升汇报今天的情况：王爷，今日甄别出真正有才能的七十三人，识破冒充者四十一人，抓获奸细三名。

卢象升点头：奸细的事要严查，但也不能因噎废食。那些真正的人才，要尽快安置好，让他们发挥作用。

胡志远又道，还有件事，黄宗羲推荐了一个人，叫方孝标，是明末大儒方孝孺的后人，精通理学，想在晋国开设书院。

方孝孺的后人？卢象升来了兴趣，这是好事啊。书院可以开，选址在哪里？

他看中了城南的青山寺，说那里环境清幽，适合读书。

青山寺现在是军营吧？

是的，驻扎着一个营的兵。

卢象升想了想：这样，让那个营搬到城北大营去，青山寺给方孝标办书院。读书人多了，风气才能改变。

黄道周这时走进来：王爷，史可法求见。

史可法进来后，神色凝重：王爷，刚收到消息，清军在徐州集结了五万大军，看样子要北上了。

五万？卢象升眉头一皱，领军的是谁？

是多尔衮的侄子豪格，还有阿济格的长子富察·锡保。

诸葛青云分析道：豪格年轻气盛，急于立功。富察·锡保是满洲名将。这个组合不好对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卢象升站起身，传令各部，加强战备。另外，那些新来的军事人才，可以适当使用，让他们协助训练新兵。

王文义提醒道：王爷，新来的人还需要时间考察，万一有奸细……

所以我说协助，不是主导。卢象升解释道，让他们先从基层做起，表现好的再提拔。

这时，李天工急匆匆进来：王爷，大事不好！

怎么了？

刚才工坊失火，虽然及时扑灭，但损失了不少火药。李天工喘着粗气，而且我们发现，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纵火！

抓到人了吗？

抓到了，是个新招的工人，昨天刚进工坊。

傅青主立即道：我这就去审问。看来清军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卢象升脸色阴沉：传令下去，所有要害部门，特别是军工、粮仓、水源等地方，都要加强守卫。新来的人，三个月内不得进入这些地方。

夜深了，卢象升独自在书房里踱步。人才涌入固然是好事，但其中混杂的奸细让人防不胜防。如何在用人和防范之间找到平衡，是个大难题。

王爷还没歇息？诸葛青云走进来。

睡不着。卢象升苦笑，先生，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建立一套更严格的甄别制度？

制度要有，但不能太严。诸葛青云坐下道，太严了会寒了真正人才的心。依老夫之见，不如分级管理。一般人才放开用，核心机密严格控制。

有道理。卢象升点头，另外，我在想，是不是该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负责反间谍工作？

这个可以有。诸葛青云捋须道，可以从傅青主的人里选一批精干的，专门做这事。

两人正商议着，外面传来急报：王爷，紧急军情！清军前锋已经过了黄河，正向真定进发！

卢象升和诸葛青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大战，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