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196章 冬日整军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初，代州城内。

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雪花。城头上的旗帜猎猎作响，那面绣着二字的大旗在风雪中分外醒目。与一个月前相比，这座刚刚收复的城池已焕然一新。

城墙上的残破处已经修补完毕，街道上的血迹早已清洗干净。更重要的是，城中百姓脸上的惊恐之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的希望。

代州知府衙门内，炭火烧得正旺。

卢象升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一摞摞账册和奏报。他的目光扫过最新的统计数据，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公爷，胡志远拱手禀报道，代州三县人口已统计完毕。原有百姓两万三千余人，战后逃散者约五千，近日陆续返回者三千有余。加上从护国府迁来的工匠、商户、军属共计七千人，如今代州辖区总人口已达两万八千。

流民安置得如何？卢象升问道。

回公爷，已按护国府章程办理，胡志远翻开另一本册子，每户分地十亩，发放种子、农具，并给予三个月的口粮。工匠登记造册，按技艺分配工作。商户开市，已有四十余家店铺开张。

卢象升点点头：税赋可有减免？

已按公爷指示，前三年免除田赋，商税减半。百姓皆感恩戴德。

恩威并施，方为治理之道，卢象升放下手中的账册，不过光有恩还不够，规矩也要立起来。法务部的人到了吗？

已到，胡志远答道，赵文华赵大人带了二十名律法官员，正在各县设立衙门。《护国律》已经张贴公示，并由里正向百姓解释。

很好，卢象升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城外白茫茫的原野，代州是我们向北扩张的桥头堡，治理好这里，才能让更多百姓归心。让赵大人加紧培训地方官员，务必做到有法可依、执法必严。

遵命。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进来禀报：公爷，诸葛先生、孙老大人、王将军等人已在议事厅等候。

卢象升整了整衣衫：走，去议事厅。

议事厅内，一众文武济济一堂。

炭盆里的火炭烧得通红，将整个大厅映得暖意融融。

孙承宗坐在上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这位曾经的明朝兵部尚书，如今已全心辅佐卢象升。他的旁边是诸葛青云，手中握着一支笔，案前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山河舆图。

王文义、赵云飞等将领坐在左侧，右侧则是方以智、顾炎武等文臣。傅青主独坐一隅，神色沉静。

卢象升步入大厅，众人起身行礼。

都坐，卢象升摆摆手，在主位坐下，今日召集诸位，是要商议明年大计。眼下已是腊月，再过两个多月便是春暖花开之时。天下局势风云变幻，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他环视众人，沉声道：先请各部汇报近况。

王文义站起身来，抱拳道：回公爷，臣先说军务。如今我军共有三个师，总兵力三万三千人。第一师驻守护国府，第二师驻守太原，第三师驻守代州。其中第三师乃新建之师，虽有八千之众，但训练时日尚短。

第三师情况如何？卢象升问道。

李大成起身答道：回公爷，末将接手第三师已有月余。这八千新兵中，七千乃俘虏的清军，一千是新招募的青壮。起初末将还有些担心，怕降兵不服管教，但经过这一个月的训练，倒是出乎意料。

卢象升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李大成神色郑重：这些清军降卒，原本只是被清军胁迫而来的汉人，并非真心效忠满清。公爷待他们不薄，不但没有苛责，反而给予安家费，让他们的家属迁来代州，分田分地。军中伙食也比清军好上十倍，每日有肉有菜，冬衣棉被一应俱全。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教他们识字读书，讲解《护国律》，让他们明白为何而战。末将发现，这些人一旦有了归属感，训练起来比新兵还要刻苦。毕竟他们都经历过战阵，只是缺少章法和信念。

赵云飞补充道：末将曾去第三师观摩操练，确实不凡。他们的队列、射击都有模有样，虽比不上第一师的老兵，但已经初具战力。若再训练两三个月，定能成为一支劲旅。

卢象升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兵在精而不在多，我们的训练方法已经证明是有效的。李大成，继续严格训练，不可松懈。

末将遵命！

除了训练，军备如何？卢象升又问。

王文义答道：来复枪如今日产已达六十支，一个月可产一千八百支。第三师已配发来复枪三千支，火炮十门，手榴弹充足。其余装备也在陆续配发中。

弹药储备呢？

火药作坊已扩建到五座，月产火药三万斤，足够支撑一场大战。铅弹铸造也不成问题。

卢象升沉吟片刻：还不够。明年必有大战，弹药储备至少要翻一倍。让李天工加紧扩建火药作坊，务必保证供应。

诸葛青云这时开口道：公爷，军备之外，还有一事至关重要——战马。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都严肃起来。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不错，我军最大的短板就是骑兵。清军骑兵纵横天下，若我们没有骑兵，迟早要吃大亏。马场建得如何了？

王文义答道：护国府西郊的马场已经建成，占地三千亩，可容纳五千匹战马。草料、马厩、训练场地都已齐备。但是……

但是没有马，卢象升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正是，王文义无奈道，中原战马稀缺，即便有钱也买不到。唯有蒙古、西域产马，但那些地方……

末将有一计，傅青主突然开口。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这位神秘的情报总管。

傅青主缓缓道：蒙古各部虽与清军有往来，但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科尔沁部的一些小部落，夹在清军和我们之间，两头受气。若我们能与他们建立贸易往来，以茶叶、布匹、铁器换取战马，当可一举两得。

此事可行，孙承宗捋须道，老夫在边关多年，深知蒙古人重利。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不会管你是明军还是清军。

卢象升眼睛一亮：青主，你已经有眉目了？

回公爷，三日前末将派出的商队已经出发，由王维翰王老爷子亲自带队，带了价值三万两的茶叶、布匹、铁锅等物。他们将前往科尔沁部的一个小部落，部落首领名叫图鲁格，此人颇有野心，不甘居于人下。末将通过渠道与他搭上了线，他愿意与我们做生意。

卢象升一拍桌案，这个图鲁格要好好联络。蒙古人爱财，我们就用财富拉拢他。只要能换到战马，多花些银子也值得。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光靠购买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自己培育马种。让畜牧司的人去研究，如何改良本地马匹，培育出能够承载骑兵的战马。

公爷英明，方以智起身道，其实技术学院已经在研究此事。徐尔觉提出，可以从蒙古引进种马，与本地母马杂交，培育出新品种。这需要时间，但五年之内应该能见成效。

很好，卢象升满意道，骑兵一事不可荒废。即便眼下没有足够战马，也要先把骑兵营建起来，从各师选拔精锐，进行骑术训练。等战马一到，立刻就能成军。

王文义领命：末将已从各师选拔善骑者五百人，组建试验骑兵营。目前有马匹八百，正在加紧训练。

卢象升点点头，现在说说情报。青主，外面局势如何？

傅青主神色凝重，从怀中取出几份密信：公爷，这个月我们收到的情报极为重要，关乎明年大局。

他展开第一份密信：首先是李自成。据我们在西安的眼线回报，李自成已于十一月二十日在西安称王，国号，建元，正式与明廷决裂。他手下兵马号称百万，实则约三十万，正在积蓄力量，准备来年开春东征北京。

李自成终于反了，顾炎武叹道，天下将乱。

不止如此，傅青主又展开第二份密信，清军那边也有大动作。多尔衮已经集结十万大军于山海关外，名为防范明军，实则虎视中原。据我们在汉军旗中的眼线李成栋传来消息，清军高层已经有入关之议，只等时机成熟。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孙承宗沉声道：老夫早料到会有这一日。李自成若破北京，清军必然趁虚而入。到那时，天下三分，甚至四分五裂，生灵涂炭。

卢象升站起身来，走到舆图前，凝视着那密密麻麻的山川城池。

半晌，他才开口：诸位，天下大乱，正是我们的机会。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看向他。

卢象升指着地图上的代州：我们现在控制着护国府、太原、代州一线，人口近三十万，军队三万三千。向北是大同，向东是河北，向南是晋中，向西是陕西。四面都是战场，四面也都是机会。

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我的判断是，明年三月将是关键节点。李自成开春东征，最多两个月就能打到北京。崇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崇祯守不住北京。一旦北京城破，清军必然入关。到那时，李自成与清军必有一战。而我们，就在这两虎相争之时，迅速扩张，占据山西全境！

诸葛青云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卢象升的战略：公爷是说，趁李、清两军在河北、京畿混战之时，我们夺取大同，一统山西？

正是！卢象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大同的位置，大同乃晋北重镇，人口十余万，粮草丰足。若能拿下大同，我们就能控制整个山西，人口可达五十万，军队可扩至五万。到那时，无论是李自成还是清军，都不敢小觑我们！

王文义激动道：公爷英明！如今大同守将姜镶，原本是明军将领，后降清军。此人墙头草，见风使舵。若我们派人招降，未必不能兵不血刃拿下大同。

此事要从长计议，孙承宗捋须道，但公爷的战略方向是对的。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正面对抗李自成或清军都不现实。但若能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确实是上策。

方以智也点头道：学生以为，我们还应该暗中资助明朝残余势力。明廷虽然腐朽，但毕竟还有忠臣良将。若能让他们牵制李自成和清军，对我们更为有利。

卢象升沉吟片刻：以智此言有理。不过资助要暗中进行，不能暴露我们的意图。青主，这事你来安排，多给他们些军火和粮草，让他们多撑些时日。

遵命。

还有，卢象升继续道，我们要加紧储备粮草、军械。明年一旦开战，就是连番大战。现在粮食储备多少？

胡志远答道：目前三地共储粮八十万石，足够十万人吃一年，或五万人吃两年。

不够，卢象升摇头，继续收购粮食，目标是一百五十万石。宁可多花钱，也不能让将士饿肚子打仗。

军械呢？

王文义道：来复枪库存五千支，火炮八十门，手榴弹十万颗，火药三十万斤，铅弹百万发。

继续生产，库存翻倍。卢象升的语气不容置疑。

遵命！

卢象升又看向钱守道的位置，可惜钱守道今日留守护国府，没有前来。他转而问诸葛青云：财政能撑得住吗？

诸葛青云微微一笑：公爷放心。如今护国银行存款已达二十万两，纸币流通量十五万两。本月税收六万两，全年收入预计可达六十八万两。加上各项产业收入，明年财政不成问题。

卢象升满意道，有钱好办事。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要继续发展经济，增加税收。明年我们扩军到五万，仅军费一项就要四五十万两。再加上各项建设，至少需要一百万两的年收入才能支撑。

他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明年是关键的一年。天下将乱，我们必须抓住机会。今日定下的战略是：冬春练兵备战，三月静观时变，李清开战后迅速夺取大同，一统山西。到了那时，我们就有了逐鹿天下的本钱！

公爷英明！众人齐声应道。

散会后，各部门按今日商议的内容，拟定详细计划，三日后交上来，卢象升做出最后的部署，记住，一切行动要保密，不可走漏风声。尤其是青主，情报工作要做扎实，李自成和清军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掌握。

末将明白。

好，今日就到这里，卢象升站起身来，诸位，我们护国府建立两年有余，从当初的几百人发展到如今的三十万人口、三万多军队。这一切都是诸位与本公并肩奋斗的结果。明年，我们将迎来更大的挑战，也将收获更大的成就。让我们齐心协力，共创伟业！

愿为公爷效死！众人起身，齐声高呼。

会议结束后，天色已近黄昏。

卢象升留下孙承宗和诸葛青云，三人来到书房密谈。

孙老，青云，卢象升斟了三杯热酒，今日当众不便细说，有些话想单独与二位商议。

孙承宗接过酒杯，笑道：公爷但说无妨，老夫洗耳恭听。

卢象升抿了一口酒，神色凝重：我最担心的，不是李自成，也不是清军，而是时间。按照历史进程……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孙承宗和诸葛青云都知道他是穿越者，知道未来的历史，但他们不知道具体细节。

按照我对天下大势的判断，卢象升改口道，崇祯帝多疑刻薄，又穷途末路，很可能做出极端之事。一旦北京城破，满朝文武皆是祸患。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在明朝彻底崩溃之前，站稳脚跟。

诸葛青云沉吟道：公爷是担心明朝灭亡后，天下无主，各路军阀割据？

不错，卢象升点头，到那时，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敌人，而是多个敌人。南方可能会有南明政权，北方是清军，西边是李自成，各地还有其他势力。我们必须在这乱局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孙承宗捋须道：老夫以为，我们应该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虽然明朝腐朽，但大明朝廷在百姓心中还有份量。若我们能以为名，号召天下忠义之士，定能争取民心。

孙老所言有理，诸葛青云接话道，但学生以为，光有口号还不够，我们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比如，善待明朝降将、收容明朝遗民、保护明朝宗室。让天下人看到，护国府才是真正的正统，而不是李自成那样的流寇，更不是清军那样的外族。

卢象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们说得都对。不过……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二人：我不想做明朝的臣子，也不想恢复明朝的旧制。这个朝代已经腐烂到根子里了，即便恢复，也只是重蹈覆辙。

他转过身来，目光坚定：我要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国度。一个没有贪官污吏、没有土地兼并、没有沉重赋税的国度。一个百姓能读书识字、能吃饱穿暖、能自由经商的国度。

孙承宗和诸葛青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公爷……孙承宗欲言又止。

孙老不必担心，卢象升笑了笑，我不会现在就称帝建国。时机未到，过早暴露野心只会四面树敌。但是，我们可以暗中准备。等到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之时，我们再亮明旗号，顺势而为。

诸葛青云若有所思：公爷是想先以护国府之名积蓄实力，等时机成熟再建国？

正是，卢象升点头，明年我们拿下山西全境后，可以先建立，我自称晋王。这样既有名分，又不会过早引起各方敌视。等站稳脚跟，再徐图天下不迟。

孙承宗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公爷深谋远虑，老夫佩服。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应该开始准备建国事宜。从典章制度到官职设置，都要提前规划好。

不错，卢象升道，这件事就交给孙老和青云负责。不必操之过急，但要做得周密。我们要建立的国度，必须与以往的王朝都不同。

学生明白，诸葛青云郑重道，学生会参照公爷以往的改革经验，设计出一套全新的制度。

卢象升欣慰地看着这两位心腹，有你们辅佐，本公无忧矣。

窗外，雪越下越大，北风呼啸。但屋内三人的心中，却燃烧着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

这个寒冬，注定不平静。

而明年的春天，将会更加风云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