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血腥与疲惫,荀纬如同惊弓之鸟,借着沉沉夜色掩护,踉跄奔下荒僻的落霞坡。体内剧毒虽解,但连番恶战留下的内外伤依旧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刺痛。他不敢停歇,强撑着辨明方向,朝着姜老七所指的镇集亡命而去。怀中的“月影”密信和铁牌冰冷刺骨,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与步步杀机。
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黑暗中现出零星灯火,一座临江小镇的轮廓依稀可辨。镇口设有哨卡,数名兵丁持枪而立,盘查着零星晚归的行人,气氛肃杀。荀纬心知此刻自己形容狼狈,血迹未干,若被盘问,必然暴露。他绕到镇外僻静处,寻了一处破损的河堤,就着冰冷的江水草草清洗了脸上血污,撕下内衫较为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了伤口,又换上一件从“暗焰卫”身上搜来的、略显宽大的黑色外袍,勉强遮住狼狈,这才混入一群晚归的渔夫中,低头走向镇口。
“站住!干什么的?”哨卡兵丁厉声喝问,长枪交叉拦住去路。
“军爷,小的是下游白水村的渔民,今日在江上遇了风浪,船毁了,好不容易才游回来。”荀纬压低嗓音,模仿着本地口音,佯装惊魂未定,又将几枚铜钱悄悄塞到为首兵丁手中。
那兵丁掂了掂铜钱,又借着火光打量了荀纬几眼,见他面色苍白,衣衫湿透,确有几分落水模样,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最近镇上不太平,少在外面晃荡!”
“是是,多谢军爷!”荀纬连声称谢,低头快步穿过哨卡,融入镇中昏暗的街道。
小镇不大,依山傍水,青石板路湿滑,两旁店铺多已关门,只有寥寥几家客栈酒肆还亮着灯火,传出隐约的喧哗。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腥气与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荀纬按照姜老七的描述,在镇中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尾,找到了一家悬挂着“听雨阁”匾额的两层茶楼。
茶楼门面古朴,灯火阑珊,似是快要打烊。荀纬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推门而入。
门内温暖干燥,茶香袅袅。柜台后,一位身着锦缎长衫、面容富态、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玉扳指的中年掌柜正就着油灯拨弄算盘,听到门响,抬起头,露出一张圆滑世故的笑脸:“客官,打烊了,明日请早。”目光却在荀纬身上迅速扫过,尤其在看到他略显不合身的黑袍和苍白的脸色时,微微一顿。
荀纬不动声色,走近柜台,低声道:“可是苏掌柜?有故人托在下带来口信。”
苏掌柜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哦?不知是哪位故人?”
“月出惊山鸟。”荀纬说出与紫鸢约定的上半句暗号。
苏掌柜拨弄算盘的手指微微一顿,笑容收敛几分,压低声音接道:“时鸣春涧中。客官里面请。”说着,他走出柜台,示意荀纬跟上,引着他穿过前堂,走向后院。
后院别有洞天,假山流水,清幽雅致。苏掌柜将荀纬引入一间僻静的书房,关好门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特有的精明与警惕:“阁下是谁?紫鸢姑娘何在?”他显然认出了暗号源自紫鸢。
荀纬取出那枚“月影”铁牌和密信绢帛,放在桌上:“在下荀纬,荀文辅。紫鸢姑娘为助我脱身,恐已遭遇不测。此乃她拼死送出的密信,关乎‘月主’异动与‘鬼金’下落,需立刻呈报楼主!”他言简意赅,点明要害。
苏掌柜拿起铁牌和绢帛,仔细查验,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快速浏览密信内容,手指微微颤抖,显然信中所言非同小可。“‘月主’竟敢对楼主不利?!‘鬼金’恐落他手?!青女大人陷落‘龙渊’?!”他连发三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千真万确!”荀纬沉声道,“我亲历都江堰之变,九死一生才得此消息。请苏掌柜速设法联络楼主!”
苏掌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房中踱步片刻,猛地停下:“信使渠道三日前已断,恐怕……楼中出了内奸!此刻直接联系楼主风险太大!”
荀纬心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为今之计,”苏掌柜眼中闪过决断,“必须先确保消息送出!我知道一条备用紧急线路,可直通荆州!但需今夜子时,在镇外‘望江亭’与接应人碰头!只是……”他看向荀纬,面露难色,“阁下伤势不轻,且‘月主’爪牙恐怕已遍布镇中,此时出镇,凶险万分!”
“顾不得许多了!”荀纬斩钉截铁道,“消息必须送出去!我随你同去!”
“好!”苏掌柜也不再犹豫,“阁下稍坐,我去准备些东西,一刻钟后,我们从后门走!”说罢,他匆匆离开书房。
荀纬独坐房中,心中忐忑不安。苏掌柜的反应看似合理,但他总觉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是错觉吗?还是连日奔逃带来的疑神疑鬼?
他不敢大意,暗中运功调息,同时耳听八方,留意着外面动静。茶楼前堂似乎彻底安静下来,打烊了。后院也一片死寂,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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