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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东城门边的马车在柳荫下静静停着，秋日的阳光透过车帘，在厢内投下温暖的光斑。秦雅露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赵忻身影，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目光落在身旁拘谨的少女身上。
“白芷啊，”她忽然凑近几分，眼中闪着好奇的光彩，“你该不会学过武吧？”
白芷茫然地歪过头，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习武？是像江大叔那样在山里打猎吗？”说着无意识地攥了攥衣角，指节因常年劳作显得有些粗大。
秦雅露被她憨直的反应逗笑，指尖轻点她结实的小臂：“我是问，你这身力气是天生的？”
“从小就这样呢！”白芷眼睛一亮，兴奋地比划起来，“能扛三捆柴火，能推动石磨，去年野猪闯进村子，我一棍子就打晕了它！”说着突然压低声音，不安地搓着指尖厚茧，“就是桂花婶总说，姑娘家不该这般粗蛮...”
秦雅露顿时双眼放光——这是个天生神力的好苗子！她压下心中惊喜，柔声道：“才不粗蛮呢，以后跟着我，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白芷却突然焦躁地敲自己太阳穴：“哎呀~我又忘了规矩！桂花婶教过，卖进大户要自称...”越急越说不清，急得眼圈都红了。
“是奴婢。”秦雅露连忙握住她自虐的手，触到满掌粗粝的老茧时心头一涩，“别敲脑袋，再敲，就更傻了，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定好好对你。”
感受到掌心的温暖，白芷渐渐平静下来，郑重保证道：“桂花婶说背主是坏人才做的事！白芷是好药，不做坏药！”
“桂花婶倒是教你许多。”秦雅露顺势引话，眼见小姑娘立刻鲜活起来。
“她可厉害啦！”白芷手舞足蹈地比划，“听说原是京城贵女呢！后来...”她声音倏地低落，“家里遭了难，被发卖到我们这。江大叔进城卖猎物，心善买下她，江大叔人可好了，他教我设陷阱、认兽踪...”说着突然哽咽，“四个月前天降暴雨，墨染哥却突然旧疾复发，江大叔无法，只得冒雨进山采药...再没回来。我循着他脚印找到悬崖边，只捡回半截断弓...”
秦雅露若有所思地捻着衣带：“他教你的箭术可还记得？”
“百步内能射中山鸡眼睛！”白芷脱口而出后又慌忙捂嘴，“不是炫耀...是江大叔夸我有天赋...”忽然从衣领里摸出枚磨得发亮的兽牙，“这是第一次猎到狼时留下的。”
（白芷的声线忽然低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上磨起的毛边）江大叔走后，桂花婶白日里绣花，晚上就着油灯还在绣。针尖把指头扎得都是血点子，可攒下的银钱刚够抓药，就又没了。她忽然抓住秦雅露的衣袖，眼睛里漫上水光，墨染哥咳起来整宿整宿睡不着，药罐子日夜在灶上熬着，苦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秦雅露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指）车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光影在白芷湿润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马车在东城门边的柳荫下静静停驻，秋日的阳光透过细竹车帘，在厢内洒下斑驳的光影。秦雅露慵懒地倚着绣垫，目光含笑地打量着身旁拘谨的少女。
你桂花婶的刺绣当真那么厉害？秦雅露随手捻起一缕垂落的发丝，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白芷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两只手也跟着在空中比划，像是要捉住什么看不见的精灵：“真真是像变戏法一样！绣的那蝴蝶啊，明明是在绢上的，却仿佛一眨眼就能扑簌簌飞走——更奇的是，正面瞧着是一幅蝶恋花，翻过来竟成了鹊踏枝，半点线头都寻不着！”
她忽然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那股孩子气的雀跃：“若是小姐能穿上她绣的衣裳……”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收了声，两只手指绞着衣角，眼神飘忽起来。
顿了片刻，她才怯生生拽了拽我的袖子，声音软得像糯团子：“桂花婶子一家……近来连灯油都省着点。我、我也知道有些话不该多嘴……”她咽了咽口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可小姐这么心善……若是、若是能瞧瞧他们去的活儿……”话未说尽，眼里却漾满了澄澈的期待。
秦雅露被她说得心动，正要接话，却见白芷突然卡壳了。墨染哥读书也特别厉害...她懊恼地敲敲自己的额角，奴婢这笨脑子！只记得是什么...
（忽然扬起脸露出笑容）白芷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桂花婶说，等墨染哥考上状元就好了！桂花婶说，到时候就能买大房子，天天吃白面馍馍！她眼睛亮得像是装着整个江南的星光，仿佛刚才的悲伤从未存在过。
正说着，车厢里响起响亮的“咕咕”声。白芷整张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捂住肚子。秦雅露忍俊不禁——果然神力都是要靠饭量换的！
车帘恰在此时被掀开。赵忻挟着一身凉意踏入，腰间的弯刀与车辕相碰发出闷响。她目光锐利地扫过白芷，眉梢微挑：“这又是哪儿捡的小可怜？”
秦雅露笑着将白芷往前推了推：“我的新护卫！天生神力，箭术超群！”转而又对白芷说：“这是我二姐！”
白芷紧张地行礼：“奴...奴婢见过二小姐！”抬头时恰撞见赵忻腰间那柄泛着冷光的弯刀，突然脱口而出，“您的刀柄缠了生牛皮？这样握得更牢！”
赵忻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骤然专注，指腹摩挲着刀柄缠布：“你懂兵器？”
“只会认些皮毛...”白芷怯生生指着刀镡，“这里该用桐油擦，雨天才不锈蚀。”
赵忻终于收起审视的目光，揉着胃部道：“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面摊老板见到浩浩荡荡三十余人，惊得擀面杖都掉了。秦雅露望着身后那群新仆，惊喜道：“不是说只买有技艺的吗？竟有这么多？”
赵忻无奈摇头：“跑遍全苏城牙行才凑够这些人。”
秦雅露眨了眨眼，拖长了语调：啊——那——确实不算多呢！她忽然想到什么，凑近赵忻耳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赵忻的耳廓：忻宝，刚白芷说她家隔壁的桂花婶会双面绣呢。听说家里男人没了，儿子又从小病弱，我想去试试。若我能治好她儿子，说不定能请动这位绣娘。她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几分狡黠，而且她儿子还是案首秀才哦！
赵忻闻言眼睛一亮，手中的茶碗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双面绣？这在我们那儿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级别的技艺！她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秦雅露点点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听说和孙呦微一样，都是被家族连累才发卖过来的。
赵忻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下午还有课业要处理，明日再去会会这位绣娘如何？
嗯嗯！秦雅露连连点头，发间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咱们一起去！白芷那家人不太好相与，明日去送解药时，我担心他们又要生事。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赵忻顿时蹙起眉头，右手按上刀柄：怎么回事？你今日可是受委屈了？刀鞘上的铜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没有啦～秦雅露摆摆手，简单将今日之事说了一番，末了俏皮地眨眨眼，不过是给了些小教训罢了。
赵忻这才放松下来，唇角微扬：那好，下午让吴伯去办死契登记，明日我陪你去走一遭。她忽然想起什么，挑眉问道，对了，你的兵器打造得如何了？
就当是采购原料了。赵忻轻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刀身上的纹路，大部分零件都没问题，唯独撞针的淬火工艺和弹簧片的韧性处理，这里的铁匠实在难以胜任。她话锋一转，眼中又泛起笑意，不过今日倒是买到两个手艺不错的铁匠，据说是受家族牵连被发卖的。如今这连坐之法倒是让我捡了便宜，说是祖传的手艺呢！回去就让他们试试。她忽然想起什么，追问道，高夫人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秦雅露嫣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染上得意：自然是满口应允啦，已经着手安排人手过来了！
赵忻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满是赞许：不愧是我家露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