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17,明斯克第47中学,广播室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浸透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霍云峰推开广播室虚掩的门,手电光束切割开尘埃弥漫的空气。房间里堆放着废弃的音响设备,控制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电池组就位。”卡齐米日低声说,他和塔德乌什将六个从废弃汽车里拆下来的蓄电池搬进房间,这些沉重的铅酸电池是他们前几夜分批运进来的,每块都有三十公斤重。
小陈已经蹲在控制台前,用万用表测试线路。“主扩音系统还能用,但输出功率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不够足够把那些东西都吸引过来。”
扬在窗口担任警戒,他的夜视望远镜缓缓扫过漆黑的校园。操场上昨天他们最后检查过的堆放炸药的地方上面盖了厚厚的防水布,周围的障碍物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两个主要出入口堆积的燃油桶隐藏在倒塌的门卫亭后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黎明。
霍云峰从背包里取出那个精心改装的引爆装置核心——四个老式机械闹钟(两个闹钟负责一个,防止失效),表盘被拆开,指针被焊接到特制的金属触点上。旁边连接着复杂的继电器和升压模块。这是埃琳娜博士设计的“土法定时器”,原理简单粗暴:当时针和分针走到预定位置接触触点时,电路接通,高压电流引爆雷管。
“时间设定:上午7点整启动广播噪音,下午3点整引爆炸药。”霍云峰的声音在黑暗中平静如水,“两个时间点,两套装置控制,双重保险”
他把四个闹钟并排放在控制台上,开始最后的接线工作,红色导线连接广播系统的功放开关,蓝色导线连接埋设在操场下方的数百个电雷管,线路反复检查了三遍,每一个接头都用防水胶带和热缩管仔细包裹。
“完成。”霍云峰最后拧紧最后一个螺丝,抬起头,“现在是凌晨4点35分。我们还有两个多小时撤离窗口。”
卡齐米日看了一眼窗外:“感染者已经开始早间‘活动’了,我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
确实透过广播室的门缝,能听到迟缓的拖沓声和偶尔的低沉嘶吼。学校内外的几百个感染者正在无意识地游荡,它们不知道,自己正站在十吨炸药的顶上。
“按计划撤离。”霍云峰收起工具,“小陈,最后检查一次遥控备用引爆器。”
小陈举起一个用对讲机改装的遥控装置——这是双重保险。如果定时器失效,他们可以在两公里外用这个手动引爆,当然那意味着他们必须身处爆炸边缘。
五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广播室,沿着预先清理好的路线——从二楼窗户跳到一个堆满废弃课桌的平台上,然后翻过围墙。整个过程花了二十分钟,期间避开了七波在校园里游荡的感染者。
凌晨5点15分,他们回到藏在校外街角阴影中的车辆旁,装甲车和大卡车静静地趴在那里发动机早已冷却。
“现在,等待。”霍云峰看了一眼夜光手表,“距离广播启动还有1小时45分钟。”
同一时间,铁路线,改装好的火车
马库斯站在火车头驾驶室外的踏板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他不需要夜视仪也能在微弱的月光下看清东西——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李建国和孙工在驾驶室内监控着仪表,沃伊切赫和米罗斯拉夫在后面的车厢检查武器——火车头和车顶的两挺NSV重机枪已经装填完毕,pKm机枪分布在各个射击孔。
“马库斯,火车一切状态良好。”李建国从窗口探出头。
马库斯点点头,看了一眼绑在手腕上的彩色手链——阿娜斯塔西娅编的,他粗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编织线,咧嘴笑了笑。
火车停在距离明斯克主城区五公里外的一条岔线上,从这里到铁路废墟起点还有三公里,他们计划在广播启动后缓慢接近,保持随时可以冲刺的状态。
“你说,学校里现在什么样了?”沃伊切赫爬上驾驶室顶,蹲在马库斯旁边。
“全是鬼。”马库斯简洁地说,“但再过几个小时,它们就真的成鬼了。”
东方天际线开始泛白。黎明前的寒冷刺骨,但每个人心里都烧着一团火。
上午7:00整
三个机械闹钟的指针在黑暗中同时触碰到金属触点。
“咔哒。”
微弱的电流通过继电器,激活升压模块。12伏的蓄电池电压被瞬间提升到220伏,涌入广播系统的功放电路。
学校的三十六个户外喇叭——分布在教学楼顶、围墙四周、操场边缘——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那不是单一的声响,而是埃琳娜博士精心编辑的“死亡交响曲”:开头是密集的自动步枪射击声,持续了三十秒;接着是人类惊慌的呼喊和奔跑声;然后是指挥官的俄语命令声:“守住阵地!开火!”;再然后是爆炸声、玻璃碎裂声、引擎轰鸣声……
声音在清晨寂静的城市上空炸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广播室窗外,卡齐米日通过望远镜看到了第一波反应:校园里的几百个感染者同时停下漫无目的的游荡,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最集中的方向——操场。
它们空洞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某种本能的火焰,喉咙里发出回应的嘶吼,开始向操场中心聚集。
但这只是开始。
声音以每秒340米的速度向外扩散。两公里外的居民区,正在破碎阳台上呆坐的感染者站了起来;三公里外的商业街,在橱窗里拍打玻璃的感染者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四公里外,五公里外……
从高空俯瞰——如果此刻有无人机在五百米上空——会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以明斯克国立大学为圆心,整个明斯克南城区的街道上,一股股灰黑色的人流开始蠕动。它们从破碎的窗户里爬出来,从地下室入口钻出来,从废弃车辆里挣扎出来,汇集成溪流,溪流汇聚成小河,小河合并成奔腾的洪流。
尸潮,真正的尸潮。
最初是普通感染者,它们移动缓慢但坚定不移。半小时后,街道上出现了快速移动的身影——敏捷型感染者,它们像猎犬一样在废墟间穿梭,速度是普通感染者的三倍。上午8点左右,更恐怖的东西出现了:四肢着地、肌肉裸露的“爬行者”。
“老天啊……”小陈盯着平板电脑上的无人机实时画面,声音发颤。屏幕上至少八股明显的尸潮正从不同方向涌向学校,每一股的规模都在上千以上,而学校的两个出入口已经开始拥堵——先到的感染者挤不进去,后面的还在不断涌来。
霍云峰看了一眼计数器——这是埃琳娜博士设计的简易装置,通过分析无人机画面中的移动物体密度估算数量。“目前汇聚数量约三万四千,还在增加。”
他们此刻躲在距离学校五公里外的一栋九层公寓楼顶层,从这里能看到学校操场的部分景象:黑压压的感染者已经填满了半个足球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后来的感染者开始爬上操场边缘的看台,层层叠叠,如同地狱看台上的观众。
“广播会持续到下午2点55分,”卡齐米日说,“然后自动切断,给最后的聚集留出时间。”
霍云峰点点头,目光却投向另一个方向——城市西北边,食品仓储区的方向。他的无线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然后是扬压低的汇报:“粮仓区域,感染者开始外流,估计已有40%被吸引走,冷冻库周边密度仍然很高,但通路正在打开。”
计划的第一阶段正在完美执行,代价是学校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装满感染者的巨型压力锅。
上午10:23,城市西南区,废弃的纺织厂屋顶
它醒了。
不是被阳光唤醒,而是被声音——那熟悉又令人憎恶的声音。枪声,人类的呼喊,爆炸的回响。这些声音像针一样刺入它敏锐的听觉器官,唤醒了深埋在辐射变异大脑中的记忆。
疼痛。火焰。撕裂。
“放逐者”从它藏身的工厂原料仓库深处站起身。两米高的身躯在黑暗中如同苏醒的巨人,暗红色的复眼在阴影中亮起。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那里曾经有一个被重机枪撕开的狰狞伤口,如今已被新生的、颜色稍浅的厚重角质层覆盖。断掉的左臂无法再生,空荡荡的肩部肌肉虬结,但身体其他部分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
饥饿感再次袭来,但比饥饿更强烈的是警惕。这些声音……太规律了,太集中了,不像人类在战斗,更像……
陷阱。
它的智慧虽然原始,但足够识别模式。这种持续不断、毫无变化的“战斗”声音,和之前在雷区边缘那个散发着血腥味的岗哨一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但它还是被吸引了,不仅是声音,还有空气中传来的、无数同类聚集时产生的生物磁场波动。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在它的新领地里。
它悄无声息地爬上纺织厂的屋顶,像一只巨大的蜥蜴贴在倾斜的瓦面上。从这里,能看到城市南郊的方向。即使隔着数公里,它也能看到那边天空的异样——无数鸟类被惊飞,盘旋在空中不敢降落。
还有气味,风从那个方向吹来,带来了浓烈的、成千上万个同类聚集产生的腐臭味。
犹豫、矛盾,本能的猎食**催促它前往,但智慧的警告在脑海中尖叫:危险!危险!
最终,好奇心和对领地控制的本能压倒了一部分警惕。它开始移动,不是直接冲向声源,而是沿着一条迂回的路线——利用建筑物的阴影,避开开阔地,从一个屋顶跳跃到另一个屋顶,动作轻盈得与庞大的身躯完全不符。
它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死亡之城中潜行。
下午1:47,学校西北方向600米,电信大楼楼顶
“放逐者”趴在水塔的阴影里,暗红色的复眼扫视着下方的景象。
即使以它有限的认知,眼前的场面也让它感到了……震撼。
学校操场已经看不见地面了,黑压压的感染者挤满了每一寸空间,层层叠叠,如同涌动的黑色沼泽,后来的感染者开始堆积,踩在下面同类的身上,形成一个不断增高的恐怖人堆,围墙外的街道上,还有源源不断的尸潮在涌入,两个出入口已经彻底堵塞,后来的感染者开始攀爬围墙。
声音还在持续。那些喇叭里传出的“战斗”声已经循环播放了七个小时,但它现在能听出其中的虚假——没有真正的血肉碰撞声,没有真实的恐惧气息。
陷阱,毫无疑问。
它的目光聚焦在操场中心,那里有一片奇怪的区域,地面有轻微的新鲜翻动痕迹,与周围不同。而且……那里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属于感染者的气味,金属的气味,化学的气味。
就像雷区边缘那个岗哨。
恐惧的记忆瞬间被激活,爆炸、火焰、撕裂。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是害怕,是愤怒和警觉的混合体。那些两脚生物又来了,在它的领地里设下了新的陷阱,想要像上次那样伤害它。
但它不会上当。
“放逐者”开始后退,准备离开这个危险区域。然而就在它转身的瞬间,它的复眼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在学校主教学楼的四楼,一扇破碎的窗户后面,有极其微弱的反光。
镜片?望远镜?
它立刻伏低身体,完全融入阴影。心跳——如果它那颗变异的心脏还能称之为心脏的话——加速搏动。有观察者,人类在附近监视。
它不再犹豫,开始全速撤离。不是原路返回,而是朝着东北方向——远离学校,远离那个危险的陷阱。它的直觉告诉它,那些人类不会只设一个陷阱,一定还有别的动作,在别的地方。
下午2:55,学校广播室
最后一个循环播放结束。
“咔哒。”
定时器切断了广播系统的电路,持续了整整七小时五十五分钟的噪音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加恐怖。
操场上的感染者们同时停止了嘶吼和推挤。它们茫然地站在原地,转动头颅,似乎在寻找消失的声音来源。但这种静止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随后聚集在一起的庞大尸群开始出现混乱——没有统一的刺激,它们恢复了个体本能,开始互相推挤、撕咬,为了空间,或者什么都不为。
霍云峰在三公里外的公寓楼顶看着这一幕,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还有五分钟。
“所有小组报告状态。”他对着麦克风低声说。
“铁路组就位,火车启动预热完成,距离废墟起点5公里。”马库斯的声音传来,背景火车的低沉轰鸣。
“粮仓组就位,已抵达攻击发起位置,装甲车引擎熄火。”扬的报告简洁。
霍云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2:57。
他举起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学校。操场上感染者已经堆积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中心的“人堆”至少有六米高。整个学校区域聚集的感染者数量,根据埃琳娜博士的估算,已经超过六万五千。
2:59。
霍云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他想起妻子陆雪和女儿希望的脸,想起这一路走来死去的同伴,想起乌克兰上校彼得连科交给他的地图和那个关于疫苗的请求。
“爸爸,我们会回家吗?”女儿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
“会的。”他当时回答,现在在心里重复,“一定会的。”
下午3:00整
三根时针同时触碰到最后的触点。
电流涌动。
十吨硝酸铵基混合炸药被一瞬间引爆。
那一瞬间,世界失去了声音。
不是安静,而是过载——巨大的爆炸声超出了人耳能处理的极限,变成了某种纯粹的压力,直接撞击在胸腔和颅骨上。霍云峰即使隔着三公里外,戴着耳塞,还是感到双耳一阵剧痛,随后是漫长的嗡鸣。
然后是光。
先是一团炽白到无法直视的核心光球从操场中心爆发,直径超过150米。那光芒在千分之一秒内吞噬了核心区域的所有感染者——它们没有燃烧,没有碎裂,而是直接汽化了。血肉、骨骼、衣物,在超过三千摄氏度的高温中瞬间变成等离子体。
光球膨胀,变成巨大的火球。冲击波以每秒数千米的速度向外扩散,肉眼可见的白色激波环在地面以上两米的高度横扫一切。操场边缘的感染者被拦腰切断——上半身被抛向空中,下半身还站在原地。更外围的,骨骼在体内粉碎,像装满液体的袋子一样瘫软下去。
看台在第一波冲击中解体,钢筋混凝土结构像饼干一样碎裂,坐在上面的感染者连同碎石一起被抛向空中,在最高点被第二波热辐射点燃,变成成千上万个燃烧的火炬坠落。
围墙在坚持了半秒后倒塌,三十米长的混凝土墙体整体向外倾倒,砸在围墙外还在涌入的尸潮上,又碾死了数百。
火球继续上升,卷起地面的尘土、碎尸、瓦砾,形成经典的蘑菇云。云柱在三百米高度开始扩散,顶部在风中拉成长条,投下的阴影覆盖了半个南城区。
冲击波传到霍云峰所在的公寓楼时,已经是爆炸后两秒。整栋建筑剧烈摇晃,所有剩余的玻璃瞬间粉碎。他紧紧抓住栏杆,看到前方的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热风扑面而来,带着焦糊和化学燃烧的刺鼻气味。
爆炸中心的景象逐渐清晰。不,没有什么“景象”了——整个学校操场,连同三分之二的教学楼,已经变成了一个直径200米、深三十米的巨型弹坑。弹坑边缘是融化的土壤和玻璃化的碎屑,呈放射状向外延伸。弹坑底部,地下水正在涌入,很快会形成一个浑浊的水塘。
六万五千名感染者,在这一瞬间,消失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要么被倒塌的建筑掩埋,要么肢体残缺地在燃烧的废墟中爬行,要么被冲击波震碎了大脑,成为真正不会动的尸体。
审判日,降临。
同一时间,城市东北区
“放逐者”正在全速奔跑。
它选择了与学校相反的方向,但爆炸的规模超出了它的所有想象。当那团炽白的光芒在地平线亮起时,它甚至没有回头——生物本能已经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跑!跑!跑!
它撞穿一堵砖墙,跃过一条小巷,在废弃的公交车站顶棚借力再次跳起。但冲击波来得太快了。
第一波压力从背后袭来时,它正在一栋五层居民楼的侧面攀爬,无形的巨锤砸在它的背上,厚重的外骨骼甲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它被从墙上撕下来,重重摔在街道上。
还没等它爬起来,第二波来了——这次是实体碎片。碎玻璃、砖块、金属片,以子弹般的速度横扫街道。它蜷缩身体,用背部硬扛,甲壳上被凿出无数凹痕和裂口。
然后是第三波:建筑物倒塌。
它头顶的那栋五层楼,在冲击波的摇撼和自身结构损伤的双重作用下,开始倾斜。钢筋混凝土的呻吟声被爆炸的余响掩盖,但当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时,“放逐者”知道发生了什么。
楼房像慢镜头一样倒下,它拼命向前扑去,但不够快。
一根断裂的混凝土墙砸在了它的右后腿上。
“咔嚓!”
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它发出自诞生以来最痛苦、最愤怒的嘶吼。那声音穿透了爆炸的余音,在废墟间回荡,充满了原始的暴戾和不甘。
它挣扎着,用三肢撑起身体,把被压住的腿的混凝土墙推开。腿骨断了,它拖着这条伤腿,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鲜血在身后留下暗红色的轨迹。
它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个毁灭的中心。而在它逃亡的方向上,有一条铁路线,还有一列刚刚开始加速的钢铁巨兽。
下午3:00:30,铁路线,“归家号”火车
爆炸发生时,马库斯正站在驾驶室外。
他看到南方的天空先亮起来,然后是整整三秒后传来的巨响和冲击波,火车剧烈摇晃。
“基督耶稣……”沃伊切赫在驾驶室里喃喃道。
马库斯没有感慨的时间。他看了一眼手表:3点00分30秒。还有30秒。
“全速前进!”他朝驾驶室吼道。
李建国推下油门杆,火车开始全功率运转,驱动轮在铁轨上空转了一秒,摩擦出火花,然后牢牢抓住钢轨。
速度表指针跳动:10公里\/小时……20……30……
前方八百米,就是那段被废墟掩埋的铁路,而在废墟的关键点,埋设着他们精心布置的定向爆破炸药。
马库斯爬上车顶,握紧NSV重机枪的握把。风开始呼啸,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下午3:01:00
准时。
铁路废墟的六个关键点,炸药同时起爆。
这些不是大规模杀伤炸药,而是精确的“切割器”。埃琳娜博士计算了每一个爆炸点的装药量和方向,确保冲击波主要作用于障碍物,而不是铁轨本身。
第一处,横亘在铁轨正上方的巨型h型钢梁。炸药在它的中心点起爆,不是炸飞,而是从中间切断。二十米长的钢梁断成两截,向两侧倒下,露出了下方的铁轨。
第二处,一堆压住铁轨的混凝土预制板堆。炸药在底部起爆,将整个堆垛向上抬起三十厘米,然后让它向侧方倾倒。
第三处,第四处,第五处……
六次爆炸,六处最关键、最顽固的障碍被清除或松动。剩下的,是相对松散的砖石瓦砾、破碎家具、铁皮屋顶——这些东西,需要火车自己解决。
火车此时已经加速到40公里\/小时,距离废墟起点还有两百米。
马库斯看着前方被爆炸清开通道的铁路,咧嘴笑了。
“来吧,宝贝儿,”他拍了拍冰冷的机枪,“该我们上场了。”
钢铁巨兽咆哮着,撞入了弥漫的尘埃和废墟之中。前方是被炸开的道路,是明斯克的另一侧,是家的方向。
而在列车前进方向的侧方两公里,一个拖着断腿的庞大身影,正抬起头,暗红色的复眼锁定了这列轰鸣的火车。
新的狩猎,或者被狩猎,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