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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科幻 > 杀穿半个蓝星回家 > 第176章 田埂上的闪光

时光如铁河城外的流水,看似缓慢,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远逝。深秋的寒意取代了夏日的燥热,给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涂抹上了一层肃杀而宁静的金黄。对霍云峰和他的团队而言,在铁河城的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粘稠节奏中。最初的绝望和焦躁,被日复一日的劳作、警戒和融入所稀释。他们不再是纯粹的过客,而是成了这座钢铁之城肌体的一部分,呼吸着它的呼吸,脉动着它的脉搏。

近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陆雪的医务室带出了几个手法熟练的本地助手,李建国和孙工几乎成了铁河城机械维修系统的顶梁柱,他们还带出了不少徒弟,并将一身本事全部传授,连马库斯那张惯于冷峻的脸上,偶尔也会在看着操场上训练的“新兵苗”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艾琳娜博士的研究仍在继续,利用铁河城能提供的有限资源,她的笔记越来越厚,但血清的突破似乎仍遥不可及,而回家的路,更像是一个被刻意尘封在心底、不敢轻易触碰的梦。

这一天下午,天空是那种高远而清澈的灰蓝色,几缕薄云像被扯散的棉絮。霍云峰处理完手头关于装甲车发动机改造的方案,感到一阵莫名的气闷。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信步走向城外的水电站区域。

这里曾是那场决定铁河城存亡的血战最前沿,河水吞噬了无数感染者的躯体。如今,战火的痕迹已被努力抹去,或者说,被一种坚韧的秩序所覆盖。河岸边缘固起了连绵的、用回收钢材焊接成的铁栅栏,尖锐的顶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巡逻士兵踩着规律的点,沿着栅栏内侧的硬土路来回走动,枪械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带出一种令人安心的警惕感。

最大的变化在于河岸与城墙之间那片曾经被血水浸透、被履带碾烂的土地。如今,这里被开垦成了整齐的田垄,仿佛给这座钢铁之城镶上了一条生机勃勃的绿边。土豆的植株开始泛黄,预示着地下的丰饶。一人多高的玉米林连成一片,像一道金色的墙壁,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包裹在渐干的苞叶里,等待着最终的成熟。还有其他一些耐寒的蔬菜,在秋风中顽强地伸展着绿意。

霍云峰沿着田埂慢慢走着,泥土和作物成熟的气息钻入鼻腔,冲淡了记忆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和硝烟味。他看着这片土地,心中感慨万千。生存,在这里以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演绎着——毁灭与创造,死亡与生长,如此紧密地交织。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玉米地深处某个东西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微弱的、一闪而逝的反光点,隐匿在密不透风的秸秆和叶片之间。若非阳光角度正好,几乎不可能被发现。那是什么?一块被遗忘的金属零件?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让他想走过去看个究竟。他试着直接从田埂边缘挤进去,但茂密的玉米林像一堵有生命的墙,叶片边缘粗糙,刮在衣服上沙沙作响,粗壮的秸秆牢牢阻挡着他的去路。

他摇了摇头,放弃硬闯。转而沿着田埂向前走了一段,找到一条被人踩出来的、通向地里的狭窄小径。他侧身进入,玉米叶拂过他的脸颊和手臂,带来微凉的触感。他估算着刚才看到闪光的大致方位,以最短的直线距离,用手拨开挡路的秸秆,小心地避免碰倒植株,一步步向那个点靠近。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混杂着碎叶和根系。走了大约十几米,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来。拨开底部几片已经枯黄的叶子,那个反光物的全貌露了出来——一枚锈迹斑斑的子弹壳。

黄铜材质,尽管布满暗绿色的铜锈和污渍,但某个局部被磨蹭得相对光滑,恰好反射了阳光。看口径,像是某种突击步枪使用的。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半埋在黑土中,仿佛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句点。

霍云峰没有立刻去捡它。他只是蹲在那里,目光凝固在这枚小小的弹壳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腾起一年前那场战斗的画面:震耳欲聋的炮火,映红夜空的火光,感染者疯狂的嘶吼,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呐喊,还有子弹呼啸破空的声音……这枚弹壳,或许来自某个士兵射向渡河感染者的枪口,或许来自装甲车上的机枪扫射,又或许,是来自更早时期,这片土地上其他形式的冲突。

它是一段血腥记忆的物证,被蓬勃生长的庄稼所覆盖,几乎被遗忘。

突然,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弥漫的迷雾,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猛烈地撞进了霍云峰的脑海,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我们为什么要像钻牛角尖一样,执意去穿越整个乌克兰,去面对那些完全未知、遍布死亡的地雷和未爆弹?”

“我们为什么不能……沿着乌克兰的北部边界,从它的邻国境内绕行?”

这个想法是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石破天惊。一直以来,困住他们的思维定式就是“直线最短”,就是要从波兰直接向南,进入乌克兰,然后横穿那片被雅罗斯拉夫参谋描述为“死亡陷阱”的广阔土地,才能抵达白俄罗斯的目标火车站。他们被乌克兰内部的绝望图景吓住了,以至于忘记抬头看看地图的其余部分。

边界! 关键是边界!无论是国界,还是某种行政区划的界限,往往具有地理上的连续性和相对明确的走向!而且,两个国家之间的边界区域,尤其是其中一方是像乌克兰这样的战乱之地,另一方必然会加强戒备和封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边界线附近,尤其是非战乱国一侧,其安全程度、道路的可通行性,很可能远高于战乱国的腹地!

那些让他们望而生畏的、随机分布、毫无规律可言的地雷阵,主要分布在乌克兰境内的交战区、重要交通线和可能被渗透的路径上。而如果他们在乌克兰的北部邻国——比如波兰更东边的地方,或者直接从立陶宛?——境内行进,沿着乌-某邻国边界线平行移动,他们就可以完全避开乌克兰境内那绝大部分不可控的、致命的战场遗迹!

他们只需要选择一条尽可能短的、能够横向插入白俄罗斯的路线!这样,他们需要徒步穿越的危险区域长度将大大缩短,他们面对的最大威胁,将从无处不在的地雷和未知的战争残留,转变为相对“熟悉”的感染者群体和常规的地形挑战!

想到这里,霍云峰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加速。他猛地站起身,甚至顾不上拍掉裤腿上的泥土,一把抓起那枚冰冷的弹壳,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触感仿佛在确认这个想法的真实性。他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玉米地,顾不上秸秆刮过身体的细微疼痛。

他沿着田埂大步流星地往回走,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奔跑。巡逻的士兵惊讶地看着他,但他浑然不觉。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地图、边界线和那条若隐若现的、充满希望的新路径。

他直接冲回了团队在铁河城的驻地,那是一栋经过加固的旧宿舍楼。他用力推开会议室的门,沉重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里面,马库斯正在保养他的狙击步枪,零件整齐地铺在绒布上;李建国和孙工在讨论着什么图纸;艾琳娜博士在窗边整理数据;陆雪则在清点医疗物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愕然抬头看向门口气喘吁吁、眼神却亮得吓人的霍云峰。

“老霍?怎么了?”马库斯最先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通条,眉头微蹙。

霍云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但没有坐下。他走到房间中央那张简陋的木桌旁,将一直紧握的拳头松开。

“当啷”一声,那枚沾着泥土的弹壳掉落在桌面上,滚动了几下,停住。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枚不起眼的弹壳上,面露疑惑。

“我刚才……在河边的玉米地里,找到了这个。”霍云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带沙哑,但他竭力保持着清晰,“看着它,我想到我们之前所有的讨论,都钻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不再卖关子,语速加快,如同解开了束缚的洪流:“我们一直在想怎么‘穿越’乌克兰,怎么面对那些地雷、未爆弹、被彻底摧毁的基础设施和未知的变异体!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进去?为什么不能绕开它?”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着,仿佛面前就有一张无形的东欧地图:“看!乌克兰北边是谁?是白俄罗斯!而波兰和白俄罗斯,本身就接壤!我们不一定非要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往南进入乌克兰腹地!我们可以继续向东,甚至向东北方向移动,从波兰与白俄罗斯的边境区域直接进入白俄罗斯! 或者,如果我们担心波兰东部边境也不安全,我们可以向北走,先进入立陶宛,然后沿着立陶宛与白俄罗斯的边界东行,再选择合适的地点切入白俄罗斯境内!”

他越说越兴奋,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我们根本不需要踏足乌克兰那片‘死亡之地’! 我们只需要沿着它的北部边界外围,在相对安全的邻国领土上行动,然后以最短的距离、最可控的路线,横插进入白俄罗斯!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白俄罗斯境内的火车站,是找到能用的宽轨火车!只要我们进入白俄罗斯,避开边境检查站和主要城市,寻找次级铁路枢纽或机务段,成功的机会就大得多!”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霍云峰因激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马库斯、李建国、艾琳娜……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角度刁钻的思路震住了。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最初的错愕迅速被一种重新燃起的、小心翼翼的兴奋所取代。

是啊!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一直被“最短路径”和乌克兰的恐怖描述所禁锢,却忽略了“边界”本身可能提供的屏障和通道意义!

“避开乌克兰……沿边界绕行……”李建国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眼神越来越亮,“有道理!非常有道理!那些最可怕的雷区、系统性破坏,都在乌克兰内部!边界线,尤其是非交战国一侧,情况绝对要好得多!”

马库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他看向霍云峰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和重新评估:“这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方向。风险依然存在,但至少,我们避开了最不可控、最致命的因素。”

“我们需要地图,详细的地图!”孙工激动地站起来,“要确定具体的过境点,估算徒步距离,分析沿途可能的地形障碍和感染者分布!”

艾琳娜博士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久违的光彩:“如果路线风险显着降低,那么成功的概率……或许真的存在。”

霍云峰看着重新振奋起来的团队,用力一挥拳:“走!去找索博尔少将和雅罗斯拉夫参谋!他们熟悉这一带的地理和边境情况,我们需要他们的专业判断!”

一行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前往铁河城的指挥中心。卫兵认识他们,没有阻拦。当他们在指挥室找到索博尔少将和正在值班的雅罗斯拉夫参谋时,两人正在讨论冬季的防御部署。

看到霍云峰团队一行人神色激动地涌入,索博尔少将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霍先生?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霍云峰没有客套,直接走到墙上那张巨大的、标注着无数符号的东欧地图前,拿起了指示棒。他将团队刚刚讨论的新思路清晰地阐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避开乌克兰腹地,利用波白\/立白边境区域迂回进入白俄罗斯”的核心策略。

“……所以,我们认为,这或许是唯一可行的、风险相对可控的方案。”霍云峰最后总结道,目光灼灼地看向索博尔和雅罗斯拉夫,“我们需要铁河城的帮助,需要你们基于对边境地区的了解,评估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潜在路线、以及可能遇到的挑战。”

指挥室里再次安静下来。索博尔少将双臂抱胸,凝视着地图,面无表情,但眼神锐利。雅罗斯拉夫参谋则快步走到地图前,接过霍云峰手中的指示棒,开始在上面仔细比划。

良久,雅罗斯拉夫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冷静和审慎:“霍先生,我必须说,这是一个……极具想象力的思路,它确实巧妙地规避了乌克兰这个最大的‘问题源’。”

他的指示棒点在波兰与白俄罗斯漫长的边境线上:“直接从波兰东部进入白俄罗斯,理论上是距离最短的。但需要注意的是,这条边境线在旧时代就是欧盟与独联体的重要边界,戒备森严,设施众多。大变异后,情况复杂。一些边境哨所可能被废弃,但也可能被某些武装团体或……特殊的感染者群体占据。边境地带的地雷和监控设施残留,也需要考虑。”

指示棒又向上移动,指向立陶宛与白俄罗斯的边界:“向北走,先进入立陶宛,再沿立白边界东行。立陶宛境内整体情况相比波兰东部边境或许更稳定一些,毕竟其国土并未经历如乌克兰那般全面、高强度的战争。这条路线更长,但沿途需要应对的‘人造’危险可能更少,更多地是应对自然环境和常规的感染者威胁。”

他放下指示棒,转过身,面对霍云峰团队,神情严肃:“两个方向,各有优劣。直接东行,距离短,但边境环境复杂;向北迂回,距离长,但潜在的人为威胁可能较小。 无论选择哪条,你们依然要面对白俄罗斯境内的不确定性,以及长途徒步带来的所有挑战——补给、天气、感染者、士气。”

索博尔少将此时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个方案,比直接穿越乌克兰,可行性高出不止一个量级。它至少提供了一条可以规划、可以准备的路径,而不是盲目的送死。”

他走到霍云峰面前,目光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钦佩,也有凝重:“铁河城,会全力帮助你们分析这两条路线的详细情况,提供我们掌握的所有边境区域情报,包括已知的危险地带、可能的补给点、以及旧时代的道路和铁路网络信息。”

希望,如同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苗,虽然微弱,却真实地跳动在每一个人的眼中。回家的路,在几乎被宣告断绝的将近一年之后,似乎因为一枚埋藏在玉米地里的弹壳,和一个打破常规的思维闪光,再次于错综复杂的地图上,隐约显现出了一条蜿蜒向前、充满挑战却并非不可逾越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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