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炳的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死死钉在那口崭新的棺材上。
那黑漆漆的木料,像是从地狱里伸出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终于明白,林冲让他步行三里,不是羞辱,而是警告。
这口棺材,才是真正的羞辱!
林冲的声音在广场上回响,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黄大人,可以开审了吗?”
黄文炳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儒雅风范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狰狞。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圣旨在此!林冲,尔等乱臣贼子,还不跪下接旨!”
“圣旨”二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在所有百姓的心头。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敬畏。
刚刚还群情激愤的人群,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广场上响起一片“噗通”声,大片大片的百姓下意识地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埋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就是皇权。
哪怕远在天边,哪怕昏聩无能,仅仅两个字,就能让万民俯首。
黄文炳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他找回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昂着头,鄙夷地扫视着跪伏的百姓,最后将目光投向高台上的林冲。
“林冲!见到圣旨,如见官家!你,为何不跪?!”
然而,林冲站着,如同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
他身后的周铮、鲁智深,以及三百雷霆营将士,全都站着,如同一片巍然不动的钢铁丛林。
“跪?”
林冲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嘲弄。
“我为何要跪?”
他一步步走下高台,走向黄文炳。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黄文炳的心跳上。
“这圣旨,是要保这张邦昌的命吗?”
黄文炳色厉内荏地喝道:“放肆!天子浩荡皇恩,命你将张邦昌押解回京,听候发落!你区区一个草寇,也敢质疑圣意?”
“草寇?”林冲停下脚步,距离黄文炳只有三步之遥,“我若是草寇,那这满城的百姓算什么?这被张邦昌鱼肉的河北东路百姓,又算什么?”
他伸手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
“黄大人,你问问他们,这张邦昌,该不该死!”
百姓们身体颤抖,却无人敢抬头。
黄文炳冷笑:“一群愚民,懂什么国家法度!林冲,本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跪下,接旨!”
“法度?”林冲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二龙山的法度,是《约法三章》,通敌求荣者,杀无赦!不知朝廷的法度,又是什么?是让张邦昌这样的人,继续高官得坐,继续卖国求荣吗?”
他不再理会黄文炳,而是径直上前,从他颤抖的手中,一把夺过了那卷明黄的圣旨。
黄文炳大惊失色:“你……你要干什么?毁坏圣旨,乃是灭族之罪!”
他以为林冲会像传闻中那样,再次焚烧圣旨。
然而,林冲只是掂了掂手里的绸缎,然后转身,重新走上高台。
他没有打开圣旨,而是将其递给了身旁的朱武。
“朱武,劳烦你,再把张邦昌的罪状,当着钦差大人的面,念一遍。”
“是,哥哥。”
朱武接过圣旨,却看都未看,随手放在一旁,拿起那份写满了罪状的告示,朗声念了起来。
“国贼张邦昌,罪状一,勾结辽人,倒卖军械、食盐……”
“罪状二,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致使大名府十室九空……”
“罪状十,意图出卖‘震山雷’图谱,引辽军入关,谋害云州种家军,其心可诛!”
一句句,一声声,都像是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些刚刚跪下去的百姓,慢慢地,一个一个,又重新抬起了头。
他们的眼中,恐惧正在退去,愤怒的火焰再次被点燃。
朱武念完,整个广场死寂无声。
林冲这才拿起那卷圣旨,缓步走到黄文炳面前,将圣旨塞回他手里。
“黄大人,现在,该你了。”
黄文炳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请钦差大人,当着大名府所有百姓的面,宣读圣旨吧。”林冲的声音很平静,“也让大家伙都听听,官家是怎么说的。”
“你……”黄文炳如遭雷击。
让他当众宣读一份保护国贼、问罪功臣的圣旨?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将看到什么?
他将看到万民唾弃的眼神,他将亲手撕碎朝廷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不念!”黄文炳尖叫起来,“林冲,你这是在谋反!”
“咔嚓!”
周铮上前一步,黑洞洞的铳口,直接顶在了黄文炳的后心。
“将军让你念,你就念。”周铮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冰冷的铁器触感,让黄文炳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看着林冲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又看了看周围三百双盯着他的眼睛,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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