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营，伺机而动 第45章 破溃的边缘

赵志成带来的“支票真相”，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搅乱了苏晚的心湖。六年的愧疚与自我谴责，在瞬间被颠覆，化为一种被愚弄、被利用的屈辱和愤怒。然而，这种颠覆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将她拖入了更深的迷茫和混乱。

顾衍之……他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他早已洞悉一切，那么他重逢后的所有行为——那些冷酷的刁难、若即若离的维护、沙滩上那句“看清你的心”——又该如何解读？是一场持续六年的、更深刻的报复？还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扭曲的守护？

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布满镜子的迷宫里，每一个方向都映照出顾衍之不同的面孔，每一个都看似真实，却又相互矛盾。她拼命想抓住一个确定的答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碎片。

就在她心绪极度不宁之际，“蓝海资本”的触手，终于正式伸向了她。

第一次接触，发生在一家她偶尔会去的、相对僻静的咖啡馆。一个穿着得体、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在她独自看书时，“无意”中坐在了她的邻桌。他先是就她手边一本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书籍搭讪，言辞间流露出对星烁和“先知”AI的浓厚兴趣和“独到见解”，话锋一转，又巧妙地表达了对顾衍之“独断专行”、“任人唯亲”的惋惜，以及对苏晚这样的人才“明珠暗投”的同情。

对方的试探极其高明，不着痕迹。苏晚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按照“夜莺”的人设，表现出适当的警惕、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动摇，以及恰到好处的沉默。她没有立刻接茬，只是含糊地表示自己“只想安静一段时间”，便匆匆离开了。

这次接触，如同一次精准的心理测温。苏晚知道，对方在评估她的“可利用价值”和“叛变意愿”。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偶遇”和试探接踵而至。有时是通过匿名的加密邮件，发送一些关于星烁“内部动荡”和顾衍之“冷酷无情”的“小道消息”；有时是在她住所附近，出现一些行踪诡秘、对她表现出异常关注的身影。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

苏晚的精神状态被逼到了极限。她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完美演绎一个心怀怨怼、前途迷茫、渴望出路却又充满恐惧的“背叛者”。白天，她要应对各种试探，晚上，她还要分析情报，通过加密通讯器向顾衍之汇报进展。睡眠严重不足，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最让她崩溃的是与顾衍之的通讯。他的回复永远简洁、冷静，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只有指令和情报确认。仿佛他们之间，真的只剩下冰冷的任务关系。这种刻意的疏离，在她得知“支票真相”后，变得格外刺眼和难以忍受。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被他用来对付“蓝海资本”的、用完即弃的棋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压力和疲惫的浇灌下疯狂生长。

终于，在一个深夜，当她再次收到顾衍之一条只有“收到，继续观察”六个字的回复时，连日积累的压力、委屈、迷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孤独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理智防线。

她颤抖着手，第一次主动拨通了那个加密通讯器的紧急通话键。她需要听到他的声音，需要一个解释，哪怕只是一个字的安慰！

通讯接通了，那边传来顾衍之低沉而略带诧异的声音：“夜莺？什么事？”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苏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土崩瓦解。她对着通讯器，声音哽咽破碎，几乎语无伦次：

“……为什么……顾衍之……你告诉我……那张支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愧疚了六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把我放在这里……是不是只是为了报复我？！你说话啊！”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质问着，将所有的脆弱和不堪，**裸地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几秒钟后，顾衍之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近乎嘶哑的紧绷：

“苏晚，冷静点！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确认她的安全。这种本能的反应，像一根细针，刺破了苏晚混乱的情绪泡沫。

“我……”她抽噎着，环顾四周冰冷的房间，“我在家……”

“听着！”顾衍之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立刻停止这种情绪！深呼吸！你现在是‘夜莺’！你的周围可能布满了眼睛和耳朵！任何失控都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他的话语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苏晚猛地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过来！她在干什么？！她竟然在任务最关键的时期，用如此不安全的方式，向他发泄个人情绪？！

巨大的后怕让她瞬间止住了哭泣，冷汗浸湿了后背。

“对……对不起……”她声音颤抖地道歉，充满了羞愧。

通讯器那头，顾衍之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复杂难辨，似乎夹杂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疲惫和痛楚？

“真相……很重要，但不是现在。活下去，完成任务，活着回来。到那时……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苏晚心上。

“现在，挂断通讯。按照原计划，明天去市图书馆。‘蓝海’的人，会在那里给你下一步的指示。”他的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冷静，“记住，你是苏晚，更是‘夜莺’。”

通讯被干脆地切断了。

苏晚握着冰冷的通讯器，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刚才的失控，让她后怕不已，但也像一次彻底的宣泄，掏空了她所有的负面情绪。

顾衍之最后那句话，在她心中回荡——“活下去，完成任务，活着回来。到那时……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算是一个承诺吗？

一个关于真相和未来的承诺？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破溃的边缘走了一遭。任务还没有完成，危险依然存在。她没有资格崩溃，更没有时间沉溺于个人情绪。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明天，市图书馆。她将主动踏入“蓝海”布下的局。

这一次，她不会再失控。她是“夜莺”，一只在黑暗中歌唱、伺机而动的夜莺。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个或许存在的“交代”，她必须赢下这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