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荒纪 第94章 寂灭死海，星舰残骸

冰冷，刺骨的冰冷，并非源于温度，而是源自灵魂层面的死寂与虚无。

暗河的水流裹挟着雷宇和彩灵，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流。河水漆黑粘稠，仿佛融化了万古的阴影，神识探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连感知都被大幅度削弱、吞噬。唯有依靠两人之间紧密的灵魂联系和微弱的灵力光华，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

这暗河，仿佛是一条通往九幽的冥河，寂静得可怕，连水流声都仿佛被这极致的死寂所吸收。偶尔，能感觉到有某种滑腻、冰冷的巨大生物从深水处悄然掠过，带起细微的涟漪，但它们似乎对这散发着生者气息的“异物”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带着一种漠然的无视。

不知漂流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光芒并非希望的暖色，而是一种惨淡的、如同磷火般的幽绿色，映照出一个巨大的、被不规则巨石半封堵的洞口。

“应该就是这里了。”雷宇传音道，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运转灵力，稳住身形，靠近那处洞口。洞口巨大，足以让星尘号通过，但此刻被无数崩塌的巨石堵塞，只留下一些狭窄的缝隙，那幽绿的光芒正是从缝隙中透出。

雷宇伸出手掌，按在一块巨岩上，混沌灵力吞吐，试图将其震开。然而，灵力没入岩石，竟如同泥牛入海，岩石纹丝不动，表面连一丝裂痕都未曾出现。

“这些石头……被某种力量侵蚀同化了，坚韧异常，而且能吸收能量。”雷宇眉头紧皱。

彩灵上前，指尖九彩魂力凝聚，尝试以灵魂层面进行渗透、分解，但效果同样微乎其微。这巨石屏障，似乎隔绝的不仅仅是物理通道，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封锁。

“难道这条路是死路？”彩灵脸色微沉。后有追兵，前路被封，情况不容乐观。

雷宇没有放弃，他闭上双眼，神识不再强行穿透，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细致地感受着巨石屏障的每一寸结构，以及那幽绿光芒中蕴含的奇异波动。

突然，他识海中的希望方舟轻微震颤了一下，对那幽绿光芒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共鸣。那不是亲近，更像是一种……同源却走向了不同极端的对立感。

“这光芒……这屏障……蕴含着一丝极其稀薄，但本质极高的……寂灭之力？”雷宇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寂灭，与他的归墟之意有相通之处，但更加极端，是彻底的终结与消亡，不蕴含任何新生与转化的可能。

他回想起那独行客提到的“寂灭海”，看来并非虚言。

“或许……不能用蛮力，也不能用生机勃勃的魂力。”雷宇思索着，再次将手按在岩石上。这一次，他不再输出混沌灵力或魂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动体内那一丝源自“寰宇归真”和“混沌归墟大擒拿”的、更加纯粹的归墟意境。

这股力量极其微弱，却带着化万法为虚无的本源特性。

当这丝归墟意境接触到巨石的瞬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坚韧无比、吸收能量的巨石，表面竟然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如同沙化般的迹象！虽然速度缓慢，但确实在被“分解”！

有效！

雷宇精神一振，持续输出那微弱的归墟意境。彩灵也在一旁护法，警惕着四周。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消耗心神，雷宇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足足耗费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在厚重的巨石屏障上，“分解”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通道另一侧，那股死寂、虚无的气息更加浓郁，幽绿的光芒也稍微明亮了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先后穿过了通道。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经历过魂眠古城、见识过孽灵苏醒的雷宇和彩灵，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神震撼。

通道之外，并非预想中的另一条矿道或者地下空间，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他们站在一处高耸的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而放眼望去，整个视野都被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液态翡翠般的“海水”所充斥。这海水并非真正的液体，它粘稠、沉重，无声地缓缓流动着，表面蒸腾着淡淡的幽绿色雾气，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极致死寂与虚无气息。

这就是寂灭海！一片由精纯的寂灭之力构成的死亡之海！

海中没有任何生命波动，甚至连能量涟漪都极其微弱。天空（如果那算是天空的话）是一片永恒的灰暗，没有星辰，没有日月，只有那幽绿的海光映照出些许轮廓。神识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限，连离体数丈都变得困难重重。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在那寂灭海的近岸处，以及更远处的海面上，赫然悬浮着、沉睡着无数巨大无比的……残骸！

有断裂的星辰巨舰，舰体上布满了恐怖的爪痕与腐蚀的孔洞；有破碎的、风格迥异于现今任何文明的古老城市碎片；有如同山岳般庞大的、不知名巨兽的森白骨架；甚至还有一些残破的、散发着微弱神性波动的……神只尸骸？！

这里，简直像是一个跨越了无数纪元、埋葬了诸天万界造物的……终极坟场！

“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彩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九幽血脉在这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与排斥，仿佛这片死海是一切生灵的绝对禁区。

雷宇目光凝重地扫过那些巨大的残骸，尤其是几艘风格与星辰神殿有些相似的星舰碎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希望方舟传来的共鸣更加清晰，但那是一种悲怆与警示的共鸣。

“看来，那独行客说的远古矿道，连接的并非星球背面那么简单……这里可能是一个独立的、被寂灭之力充斥的……位面间隙或者古战场遗迹。”雷宇沉声道，“往生殿和炼魂宗的人，恐怕短时间内不敢追到这里。”

的确，那寂灭海散发出的气息，足以让任何洞虚境修士望而却步，即便是混元境强者，恐怕也不敢轻易涉足这纯粹的消亡之力。

暂时安全了，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他们该如何离开这片死寂的绝地？星尘号还在熔魂古矿星的另一侧等待。

“我们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看看这些残骸中，是否有能利用的东西。”雷宇将目光投向那些沉睡在寂灭海岸边与浅海区的巨大残骸。这些造物能够存在于寂灭海中而未完全消融，其本身材质必然极其特殊，或许隐藏着线索。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悬崖边缘行走，寻找着可以下到“海岸”的路径。寂灭海的海岸并非沙滩，而是由一种漆黑的、如同琉璃般光滑坚硬的物质构成，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他们首先靠近了一艘距离岸边最近的、断裂的星辰巨舰残骸。这艘巨舰比星尘号庞大数十倍，风格古朴，舰体由一种暗银色的未知金属铸造，上面雕刻着早已黯淡的星辰符文，与希望方舟和星枢引雷盘上的纹路有几分神似，但更加古老、复杂。舰身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巨力强行撕裂，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幽绿色结晶，那是被寂灭之力长期侵蚀的痕迹。

“这艘星舰……很可能属于星辰神殿，甚至可能是更早的时代。”雷宇抚摸着那冰冷的、抵抗着寂灭之力侵蚀的舰体，神识艰难地探入其内部。

舰内一片死寂，所有的设施都已腐朽、能量核心早已熄灭。但在舰桥位置，雷宇发现了一具被封印在透明水晶棺中的尸骸。那尸骸保持着生前的容貌，是一位面容刚毅、身着星辰战甲的中年男子，即便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他的胸口，有一个贯穿性的伤口，伤口边缘缭绕着与寂灭之力同源、但更加凝聚的毁灭性能量。

“是被寂灭之力源头级别的存在击杀的……”雷宇心中凛然。他尝试读取水晶棺上残留的微弱信息碎片，只得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充满绝望与不甘的意念：“……守不住了……‘归墟使者’……通道失守……撤离……坐标……”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归墟使者’……”雷宇默念着这个称呼，与之前在魂眠古城天鹿残魂那里听到的“虚无之噬”、“归墟使者”对应上了。看来，这片寂灭海，很可能就是某个纪元，抵抗那种恐怖存在的最终战场之一，而星辰神殿的先辈，也曾在此浴血奋战，最终陨落。

希望方舟传来一阵悲恸的波动，仿佛在为这些逝去的先辈哀悼。

没有在这艘星舰残骸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或可用物资，两人继续探索。

接下来，他们又查看了一些城市碎片和巨兽骸骨，大多都已彻底死寂，除了材质特殊，并无太多发现。直到他们来到一处相对较小的、半埋在漆黑海岸下的残骸旁。

那似乎不是星舰，而更像是一个……梭形的、风格极其简洁流畅的飞行器残骸？它通体呈现流线型的银灰色，材质非金非木，光滑如镜，即便经历了万古寂灭之力的侵蚀，依旧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形态，只是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

最奇特的是，在这飞行器的侧面，有一个清晰的、由星辰与齿轮构成的徽记！这个徽记，雷宇从未在任何古籍或者现有势力的标志中见过，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却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精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科技感”？

“这是……什么东西？”彩灵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飞行器的风格，与修真文明、魂道文明都截然不同。

雷宇心中一动，尝试将神识探入。这一次，他的神识竟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飞行器内部的结构映入“眼帘”——简洁、高效，充满了各种他无法理解的精密仪器和能量回路，虽然大部分都已损坏，但在核心位置，一个微弱的、淡蓝色的光点，依旧在顽强地闪烁着！

还有能量反应？！

雷宇小心翼翼地将那丝归墟意境凝聚于指尖，轻轻点在飞行器的舱门结合处。舱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内部狭小的空间。

空间内没有尸骸，只有一个类似驾驶座的结构。在驾驶座前方，是一个布满裂痕的透明屏幕，屏幕下方，则是一个巴掌大小、镶嵌着那星辰齿轮徽记的、类似控制核心的金属方块。那淡蓝色的光点，正是从这金属方块中透出的。

雷宇伸手，尝试取下那个金属方块。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方块的瞬间——

嗡！

那金属方块猛地亮起刺目的蓝光！一股庞大的、杂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雷宇的识海！与此同时，那淡蓝色的光点在屏幕上快速闪烁，组合成一段段扭曲、破碎的、由未知语言和图像构成的信息！

“警告！警告！维度引擎过载！时空坐标紊乱！”

“遭遇未知高维打击！护盾失效！”

“文明火种……传承协议……启动……”

“检测到适格生命体……权限验证……残缺……尝试连接……”

“数据库损毁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剩余信息传输……”

“小心……‘观察者’……他们……在……看着……”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雷宇的神魂，若非他刚刚吸收了混沌魂核的力量，神魂强度大增，恐怕瞬间就会被这信息洪流冲垮！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努力解读着那些破碎的信息。

这些信息似乎来自于一个名为“星灵族”的高度发达科技文明，他们致力于探索多元宇宙，却意外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被称为“观察者”或“归墟使者”），整个文明在瞬间被抹去，这艘“维度穿梭机”是其最后的逃生舱，却也未能幸免，坠毁于此。

信息中提到了“文明火种”、“传承协议”，但大部分内容都已损毁。唯一相对完整的，是一份关于这艘穿梭机本身的结构图、能源系统（一种名为“星核聚变”的技术）的简要说明，以及……一份残缺的、指向某个未知星域的星图！

而那个金属方块，正是这艘穿梭机的控制核心，或者说……文明火种的载体？

就在雷宇努力消化这些信息时，异变再生！

原本平静的寂灭海深处，猛地传来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那威压之强，远超之前遇到的孽灵，甚至让雷宇想起了炎煌神殿记忆碎片中那尊深渊魔主的影子！

哗啦啦——！

粘稠的寂灭海水剧烈翻涌，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正在从海底缓缓升起！两只如同小型星球般巨大的、燃烧着寂灭火焰的眸子，穿透幽绿的海水，冷漠地“注视”向了海岸边的雷宇和彩灵，以及他手中那正在散发着蓝光的金属方块！

这寂灭海中，竟然还沉睡着如此恐怖的存在？！是因为这“星灵族”穿梭机核心被激活，引来了它的注意？！

“不好！快走！”雷宇脸色剧变，一把抓起那金属方块，拉着彩灵，毫不犹豫地朝着来时的悬崖通道疯狂遁去！

那海底的恐怖存在似乎并未立刻追击，只是那冰冷的“注视”如同实质，牢牢锁定着他们，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漠然。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回通道，穿过那狭窄的缝隙，重新跳入暗河，逆流而上，头也不回地向着矿道深处逃去！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两人才心有余悸地停下，相视骇然。

这寂灭死海，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万倍！那里沉眠的存在，恐怕是真正屹立于宇宙顶端的禁忌之物！

不过，此行也并非全无收获。雷宇看着手中那已经恢复平静、但内部依旧有微光流转的金属方块，目光深邃。

星灵族文明火种……残缺星图……以及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小心‘观察者’……他们……在……看着……”

这个意外的发现，似乎将他追寻的真相，引向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向。古魂星域的危机尚未解除，而来自远古科技文明的警示，又为他本就沉重的使命，增添了新的迷雾与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