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衍 背着魂体虚弱、气息奄奄的 秦绛,一步踏出了那间诡异的 阴阳义庄 的后门。身后腐朽的木门“吱呀”一声合拢,仿佛将刚才那片刻的喘息与鬼医的警示一同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荒郊野岭,而是一条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迷雾中的 青石板小径。这小径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蜿蜒向下,隐没在无尽的雾气深处,看不到尽头。道路两旁是深不见底的虚空黑暗,仿佛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淡淡的、像是多年未烧过的陈年纸钱气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就是鬼医所说的“回头路”?
陆昭衍不敢有丝毫大意,将背上的秦绛往上托了托,感受着她魂体传来的刺骨冰凉和极其微弱的波动,心如刀绞。他手中紧握着灵性未复的青铜戈,深吸一口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青石板。
脚下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他试着回头望去,只见来时的义庄后门已然消失在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退路已断,唯有前行。
“昭衍……”背上传来秦绛微不可闻的声音,气若游丝,“这路……感觉好奇怪……好像有很多……‘东西’……在看着我们……” 她的直觉向来敏锐,尤其是在魂体受损、感知却可能因脆弱而放大之时。
陆昭衍心中一凛,他亦有同感。那浓稠的迷雾之中,仿佛有无数双充满贪婪、好奇与恶意的眼睛在窥视。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魂体相触),将一丝微弱的、带着自身体温的混沌煞气渡过去,低声道:“别怕,有我在。紧守心神,别被外邪所乘。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既是安慰她,也是告诫自己。
两人沿着狭窄的青石小径,缓慢而坚定地向下行走。四周死寂得可怕,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迷雾中回荡,传出老远,更添几分诡异。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但路旁的景象却开始变得骇人起来。
先是出现了一些残破不堪、东倒西歪的墓碑。这些墓碑大多残缺不全,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被岁月和风雨侵蚀了太久。越往前走,墓碑越多,越来越密集,最后竟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阴气森森的乱葬岗!
空气中的腐臭味和阴气也变得浓郁刺鼻。一些墓碑后面,隐约可以看到漂浮的、绿油油的鬼火,以及一些模糊蜷缩着的、人形的黑影。它们对活人的气息极为敏感,纷纷“看”向陆昭衍和秦绛的方向,发出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棺材板的窸窣声,令人毛骨悚然。
“呜嗷——!” 一声凄厉得不像猫叫的嘶鸣,突然从一旁坟包后传来!一只通体漆黑、体型大得反常、双眼猩红如血的野猫(猫鬼神的化身?),蹲在一块断裂的墓碑上,尾巴高高竖起,死死地盯着他们,眼中充满了不祥与怨毒。
陆昭衍眉头紧锁,将青铜戈横在身前,加快了脚步。他深知这片乱葬岗极其凶险,必须尽快通过!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前方的迷雾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响!不是唢呐,而是缥缈虚幻的锣鼓丝竹之声,咿咿呀呀,断断续续,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似直接在脑海中响起。那调子诡异非常,时而高亢如同夜枭啼哭,时而低沉如同怨鬼呜咽。
“是……鬼戏……” 秦绛在陆昭衍背上微弱地说,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她对这种声音并不完全陌生,红灵诅咒的记忆碎片中,似乎有类似的场景。
浓雾翻涌,前方的景象逐渐清晰。只见小径旁的一片相对开阔的坟地上,竟赫然搭着一个破败的戏台!戏台由简陋的白布和竹子搭成,上面挂着几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白灯笼。台上,几个身形模糊、穿着戏服、脸上涂着厚厚胭脂的虚影,正在机械地唱着、做着动作,水袖挥舞间,带起阵阵阴风。台下,影影绰绰地坐着、站着许多“观众”,它们形态各异,有的穿着寿衣,有的浑身湿漉漉(水鬼?),有的则干脆就是一团模糊的黑影,全都静静地、直勾勾地“看”着戏台。
这是一场给鬼看的鬼戏!
而陆昭衍和秦绛要走的回头路,正好要从这片鬼戏场的边缘穿过!
戏台子旁边,还立着一杆高大的旗杆,上面挂着一面破旧的白布幡,幡上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的颜料,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一曲阴阳断,莫问何处归 ”。
当陆昭衍背着秦绛试图悄悄从边缘快速通过时,那戏台上的锣鼓声骤然停止!所有正在唱戏的、看戏的“人”,齐刷刷地、僵硬地将头转向了他们!
戏台中央,那个扮演旦角的、脸色惨白、腮红刺眼的女鬼,突然抬起水袖,直直地指向秦绛,口中发出尖利得不似人声的唱腔:“~咦~呀~!好个~魂寄灯盏~的~妙人儿~!何不留步~陪俺们~唱~一~出~《冥婚》~配~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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