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婚契约 第131章 回魂鬼医

黑水渡的阴冷与死寂被甩在身后，但空气中弥漫的粘稠压抑感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张清云背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陆昭衍，与墨渊、百灵三人疾步行走在一条蜿蜒于荒坟残碑之间的泥泞小径上。前方，那片被称为“回魂集”的聚集地，在愈发浓重的夜色与雾霭中显露出零星摇曳、色泽诡异的灯火。

这里的灯火，并非寻常暖黄，多是幽绿、惨白或暗红，映照出低矮歪斜、以乱石、朽木和破旧棺板搭建的房屋轮廓。空气中混杂着香烛纸钱焚烧的气味、劣质草药的苦涩、某种腐肉的腥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奇异熏香。

街道上行人寥寥，且大多形貌古怪：有面色青白、脚步虚浮、如同梦游般的活人；有穿着寿衣、低头匆匆飘过的模糊影子；甚至还能看到几个蹲在墙角、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时而发出咯咯怪笑的佝偻老者。整个集镇，仿佛一个建立在阴阳交界处的混乱集市，活人、阴魂、以及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于此短暂交汇，各取所需。

“好重的阴气和怨念……”百灵下意识地靠近墨渊，声音发颤，她的蛊虫在此地显得异常焦躁。

墨渊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沙哑道：“回魂集……名不虚传。此地汇聚的大多是阳间不走、阴间不收的‘滞留者’，或是与阴司做交易的‘捞偏门’之人。龙虎山对此地也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小心些，莫要与任何人对视，莫要随意搭话。”

张清云面色凝重，点头称是，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陆昭衍身上。陆昭衍的脉象极其紊乱，魂魄波动微弱如风中残烛，血魂遁的反噬正在疯狂侵蚀他的根本。“必须尽快找到‘鬼医堂’和那位‘麻三指’！”

三人根据那摆渡人模糊的指引，在如同迷宫般的破败街巷中穿行，躲避着那些行为诡异的目光，最终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看到了一间极其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矮小铺面。

铺门是两扇颜色剥落、露出木头原色的窄小门板，门楣上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字迹模糊的木匾，依稀可辨“鬼医堂”三个古篆字。门旁悬挂着一盏人头骨制成的灯笼，内里燃烧着幽蓝色的冷火，火焰静止不动，散发出淡淡的、混合了药香与尸臭的古怪气味。

门缝之下，缓缓渗出一缕缕极淡的白色寒雾。

就是这里了！

张清云上前，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门板。叩门声在死寂的胡同里显得格外突兀。

门内寂静无声。

等了片刻，张清云再次叩响，并沉声道：“麻三指老先生在吗？黑水渡的摆渡人让我们来的，有重伤之人求医！”

话音落下，又过了半晌，门内才传来一阵极其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以及金属器物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吱呀——”一声，一扇门板被从内拉开一条缝隙。

一张布满深深刻痕、半边脸仿佛被火烧过、肌肉扭曲粘连、眼珠浑浊泛黄的老脸从门缝中探出，冷漠地扫视着门外四人。他的目光在昏迷的陆昭衍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其眉心那道诡异血痕和紧握的槐木心与黑水冥玉上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

“黑水老鬼……哼，那老不死的……还没被水猴子拖下去……”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抬进来吧。动作轻点，莫要惊扰了‘它们’。”

说着，他彻底打开门，让出通道。只见他一只袖管空荡荡的，另一只手持着一根锈迹斑斑、顶端磨得尖锐的铁制义肢，刚才的摩擦声正是源于此。

屋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却拥挤不堪。四壁摆满了直顶天花板的木架，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罐，罐内用暗黄色的液体浸泡着千奇百怪的器官、草药、虫豸乃至一些难以名状的怪异组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各种草药、化学药剂和防腐液混合的刺鼻气味。

屋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表面布满刀痕和暗褐色污渍的石台，角落里的火炉上坐着一个不断冒着气泡的陶制药罐，罐内液体漆黑粘稠，不时翻滚出几根疑似骨头的渣滓。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屋梁、墙角等阴影处，或坐或卧、或悬挂着十几个大小不一、做工极其精美、却全部没有点睛的纸扎人！这些纸人 silent 地待在黑暗中，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注视着不速之客，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

这里，与其说是医堂，不如说更像一个进行某种邪异研究的实验室或义庄。

“放在台上。”麻三指用铁手指了指石台。

张清云小心翼翼地将陆昭衍平放在冰冷的石台上。墨渊和百灵警惕地守在门口，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麻三指蹒跚走近，用那根铁义肢熟练地翻开陆昭衍的眼皮、查看舌苔、触摸颈动脉，动作精准而冰冷。当他触碰到陆昭衍眉心那道血痕时，手指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啧……血魂遁……伤魂裂脉……还沾染了皇殒死气和地母邪力……龙虎山的雷法灼伤……黑水煞气侵蚀……小子，你能活到现在，真是阎王爷打盹了。”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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