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官道上,车队辘辘而行。虽是钦差仪仗,但谢玄以“殿下需静养”为由,一切从简,速度却不慢。萧玉镜的马车被特意加固了减震,内里铺着厚厚的软垫,熏着安神的淡淡梨香,力求将颠簸降到最低。
然而,走了不到半日,萧玉镜就开始觉得气闷。并非马车不适,而是……无聊。柳拂衣开的安神药带着催眠的效果,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欲睡,醒来时对着车厢四壁,实在无趣得紧。
就在她琢磨着是第无数次数清楚车顶雕花有多少片花瓣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凛羽的声音:“殿下,大人,前方有一段路被前几日的山雨冲毁,正在抢修,需等候片刻。”
萧玉镜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她轻轻掀开车窗锦帘一角,恰好看到谢玄骑着那匹神骏的白马,正在前方与负责开路的侍卫交代着什么。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和清隽的侧脸,即使风尘仆仆,也难掩其绝代风华。
萧玉镜放下帘子,对侍立在车旁的侍女低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谢玄安排完事宜,策马回到马车旁,正欲询问车内情况,就见侍女恭敬道:“大人,殿下说车内有些气闷,想请您……入内一叙,商讨回京后应对之策。”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拒绝。
谢玄眸光微动,看了眼紧闭的车门,沉默一瞬,还是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这才抬手叩了叩车门。
“进。”里面传来萧玉镜依旧带着几分虚弱,却隐隐含着一丝狡黠的声音。
谢玄推门而入。马车内部颇为宽敞,但当他高大的身影进来后,空间顿时显得有些逼仄。浓郁的安神香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呼吸微微一滞。
萧玉镜正歪在软枕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但眉宇间仍带着恰到好处的倦怠,一副“我见犹怜”的病美人模样。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谢大人,坐。”
谢玄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双手规整地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她:“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萧玉镜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靠姿,让自已看起来更虚弱一点,“只是想着回京后,必定风波不断,尤其是那宫宴……秦王叔他们,怕是早已备好了‘厚礼’。”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谢大人可知,他们会从何处下手?”
谢玄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他眼帘微垂,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神色,语气平淡无波:“殿下多虑了。陛下设宴庆功,群臣同贺,岂会有人不识大体。”
“哦?是吗?”萧玉镜拖长了尾音,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锦被的流苏,“本宫怎么觉得,有些人就喜欢在不大体面的事情上做文章呢?比如……一些捕风捉影的男女之事?”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说起来,谢大人年少成名,风采卓然,在京中定是不少闺秀的春闺梦里人吧?不知……可曾有过什么红颜知己?也好让本宫提前知晓,免得宴上被人提起,措手不及不是?”
这话问得可谓相当直白,且“居心不良”。
谢玄端坐的身形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抬眼,对上她那双看似无辜、实则写满了“我看你怎么编”的眼睛,心下有些无奈,又有些……难以言喻的躁动。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自从那层“混沌”被她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后,她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压路面的单调声响和窗外隐约的人声。
萧玉镜也不催促,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景致。她倒要看看,这位惯会装模作样的帝师,要如何应对这种“闺阁”话题。
就在她以为他会再次用“臣一心向学,无心他顾”之类的套话搪塞过去时,却见谢玄微微蹙了下眉,像是真的在认真回想,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清冽如泉的嗓音,吐出了一个名字:
“若论交往稍多者……崔氏令仪,算是一位。”
崔、令、仪!
萧玉镜卷着流苏的手指猛地一顿!好啊!她不过随口一提,他倒真敢说!还“交往稍多”?还“算是一位”?这语气,怎么听着那么……那么熟稔?!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混合着强烈的酸意,瞬间淹没了她那点伪装出来的虚弱。她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也顾不得装病了,柳眉倒竖,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
“崔令仪?可是那个被誉为‘京城第一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与谢大人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崔家小姐?”
她特意加重了“天作之合”四个字,眼神如同小刀子般嗖嗖地射向谢玄。
谢玄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精神焕发”弄得怔了一下,看着她瞬间恢复血色的脸颊和炯炯有神的眸子,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但面上却依旧是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般的严谨,解释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