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连日阴雨带来的潮湿气息尚未散尽,此刻又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皇帝萧景琰端坐龙椅,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焦灼。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旁,谢玄依旧清冷如雪,立于文官前列,而刚刚洗刷冤屈、并被任命协理江北灾情的萧玉镜,则站在了一个相对显眼的位置。秦王虽被罚闭门思过,但其党羽依旧遍布朝堂,此刻看向萧玉镜的目光,皆带着不善与审视。
“众卿家,”萧景琰声音沉缓,“江北灾情紧急,流民数十万,堤防崩毁,瘟疫已有萌发之象。谢爱卿,华阳,你二人既总揽协理此事,可有具体章程?”
萧玉镜上前一步,朗声道:“皇兄,谢大人,诸位大人。此次灾情百年罕见,常规手段恐难奏效。臣妹不才,连日来查阅古籍,结合……结合一些海外杂记所载应对大灾之策,草拟了一份《江北赈灾防疫重建疏略》,请皇兄与诸位大人过目。”
她示意卫琳琅将誊抄好的方案分发给重臣。这份方案,自然是她融合了现代救灾理念的产物。
“臣妹以为,当务之急,须确立 ‘三位一体,防疫先行’之总纲。”她开门见山,语惊四座,“所谓三位一体,即赈灾、防疫、重建三者必须同步进行,不可偏废。而重中之重,在于 防疫 !”
她目光扫过众人,见不少人面露不解甚至轻蔑,便详细解释道:“诸位大人或许觉得,灾民饥寒交迫,吃饱穿暖才是第一要务。然,史书斑斑可考,大灾之后,往往死者枕藉,并非全因饥馑,十之七八,是亡于随之而来的 瘟疫 !”
她刻意顿了顿,让“瘟疫”二字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看到一些人脸色微变,才继续道:“数十万灾民聚集,人畜尸体若处置不当,污水横流,蚊蝇滋生,正是瘟疫滋生之温床!一旦爆发,蔓延速度极快,届时莫说江北,疫情顺水顺风传入京城,亦非危言耸听!故,防疫之投入,绝非浪费,而是 以小搏大,保根本之举 !”
接着,她条分缕析地说出具体防疫措施:“其一,严控水源。所有饮用水,必须 煮沸后方可饮用。于各安置点广泛投放 明矾 ,助其沉淀杂质。其二,尸体须及时清理,远离水源地 深埋 ,并撒上 生石灰消毒。其三,安置点需设专门厕所 ,划定 垃圾堆放区 ,每日派专人清扫,并喷洒石灰水或药草灰水消毒。其四,设立临时病患隔离区 ,一旦发现发热、呕吐、腹泻者,立即移至隔离区诊治,防止交叉感染。”
这一连串细致到近乎繁琐的措施,让许多官员听得目瞪口呆。工部一个官员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萧玉镜耳尖,立刻看向那人,微微一笑:“这位大人说得是,确需投入。但请大人试想,若因防疫不力,导致瘟疫横行,数十万灾民乃至我军民官吏皆被波及,那时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因此造成的动荡损失,又将是如今的多少倍?两害相权取其轻,防微杜渐,方为上策。”
那官员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讷讷不敢再言。
“说完防疫,再谈赈灾。”萧玉镜话锋一转,“臣妹提议,改单纯发放钱粮为 ‘以工代赈,分级救助’。”
“何谓以工代赈?”皇帝萧景琰也被勾起了兴趣。
“回皇兄,便是组织有劳动能力的青壮灾民,参与清理废墟、疏浚堵塞河道、加固临时堤坝、修建安置房屋等工程。按完成工作量,发放口粮或少量工钱。如此一来,灾民靠自身劳动获得衣食,心中有盼头,避免坐吃山空、无所事事滋生事端;二来,可加速清理和重建进程;三来,也为后续大规模重建储备了劳力。此乃 变消耗为生产,化被动为主动之策。”
“那老弱妇孺呢?”户部侍郎赵启明忍不住插嘴,带着质疑。
“赵大人问得好。”萧玉镜看向他,从容应答,“对于确实无劳动能力者,如老人、孩童、残疾者,则由官府直接提供基本口粮和御寒之物,保障其生存。此即‘分级救助’,区别对待,将有限的钱粮,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力求 公平与效率兼顾。”
赵启明被她一句“问得好”堵得难受,想反驳又一时找不到切入点,只能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最后,是关于重建。”萧玉镜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此次水患,暴露出许多村镇选址不当、堤防标准过低等问题。若原样重建,不过是 重复悲剧 !臣妹建议,由工部派出精通水利、建筑的官员,会同地方,重新勘察地形水纹,科学规划,择高处、避水道,绘制新城、新村镇布局图,再行重建!甚至可引入商号,以 招标之方式,让其参与部分重建工程,以其效率与专长,或可事半功倍!”
“荒谬!”工部郎中钱益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大声反对,“灾民归心似箭,只盼早日重建家园!殿下却要搞什么重新规划、绘制新图?这要拖延到何时?祖辈基业,岂能说弃就弃?此乃劳民伤财,动摇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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