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阙镜：浮生若梦 第308章 京华新象

青州李氏、崔氏两颗盘根错节的百年大树被雷霆手段伐倒，其带来的震动，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当顾霆轩和秦怀远在青州忙着善后、清点战利品（主要是抄没的家产）、规划新城（官学和新政示范点）时，京城的气氛，也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首先感受到这股变化的，是每日上朝的官员们。

以往，朝堂之上虽也讲究秩序，但总难免有些倚老卖老的低声议论，或是一些世家出身官员眉宇间若有若无的倨傲。如今，但见龙椅之上，那位明黄身影愈发显得威仪天成，目光扫过之处，几乎无人敢与之对视超过一息。连带着谢玄这位帝师，虽依旧温文尔雅，但话语的分量似乎也重了几分。

最明显的，是关于新政推行的讨论。

之前还有官员敢打着“老成持重”的旗号，对某些条款提出“稍缓”、“微调”的建议。现在，这类声音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各部门争先恐后地汇报本领域内新政的落实情况。

户部上书，请求加快清丈全国田亩，尤其是类似青州这等世家势力雄厚的州郡，言辞恳切，仿佛晚一天都会影响国本。

工部则兴奋地呈上各地兴修水利、官道的计划，资金缺口？没问题！可以先从抄没的逆产中支取一部分嘛！

礼部更是忙不迭地拿出了扩大科举规模、简化寒门学子参考流程的详细方案，生怕被人指责跟不上陛下的步伐。

就连宫里，气氛也不同了。

萧玉镜行走在宫道上，能明显感觉到宫人们敬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信服。过去，或许还有人私下议论女帝登基是否“正统”，如今，“陛下圣明”、“陛下英武”之类的话，几乎成了宫中的日常用语。连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似乎都比往日更精致了几分——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个。

这日午后，萧玉镜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召见了谢玄和伤势已大有好转、终于能自己走路不用坐轿的卫琳琅。石桌上摆着新贡的春茶，香气袅袅。

“青州之事，算是开了个好头。”

萧玉镜抿了口茶，语气轻松了些，

“顾霆轩和秦怀远这回，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谢玄微微一笑：

“顾将军乃直臣，秦御史是诤臣，二人皆一心为公，方能同心协力。此番历练，于秦怀远而言，亦是脱胎换骨。”

卫琳琅的气色红润了不少，接口道：

“陛下，青州这颗钉子拔掉，空出的利益和权力，需尽快消化。臣与谢相及户部、吏部商议，初步拟定了几条章程。”

他递上一份文书。

萧玉镜接过细看。里面详细规划了如何将抄没的田产部分作为“官田”租赁，部分低价发卖给无地农民；

如何将收回的商铺、工坊引入皇商或信誉良好的民间商号合作经营，打破垄断；

如何在青州及类似州郡，建立更直接的官员考核与任命渠道，避免新的地方势力坐大。

“甚好。”

萧玉镜满意地点点头，

“就按此办理。告诉下面的人，手脚干净点，谁敢在里头中饱私囊，李崇、崔呈就是前车之鉴！”

“臣等明白。”

谢玄和卫琳琅齐声应道。

“不过，陛下，”

卫琳琅沉吟片刻，又道，

“青州之事，震慑之余，亦需怀柔。臣建议，可适时对天下颁布一道‘劝学劝耕’或‘旌表贤良’的诏书，彰显陛下并非一味严苛，而是鼓励生产、奖掖人才。亦可安抚那些并未参与对抗新政的士族，稳定人心。”

萧玉镜从善如流：

“准。此事就由琳琅你来牵头，会同翰林院起草。”

“是。”

谈完正事，气氛更为轻松。萧玉镜看着亭外初绽的海棠，忽然问道：“玄，朕记得，再过几日，便是春猎之期了吧？”

谢玄颔首：

“正是。按旧例，陛下需赴京郊皇家围场，行春蒐之礼，以示不忘武备，与民同乐。”

“与民同乐……”

萧玉镜指尖轻点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兴致

“今年这春猎，或许可以办得与往年有些不同。”

谢玄和卫琳琅都看向她，带着询问。

萧玉镜唇角微扬：

“往年春猎，多是宗室子弟和勋贵武将们的游戏。今年，朕想添点新意。不是要彰显‘唯才是举’吗？

不妨借此机会，允许京中五品以下年轻官员、国子监优异学生，以及……嗯，像墨渊手下那些有特殊才能却无官身的人，经推荐也可报名参与。设几个项目，文试武考均可，优胜者，朕不吝封赏！”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说不定，还能再发现几个像秦怀远那样的‘愣头青’呢？”

谢玄闻言，先是微怔，随即了然，笑道：

“陛下此议甚妙。既可打破陈规，广纳贤才，又能彰显新政气象，更可借此观察年轻一代的品性与能力。可谓一举数得。”

卫琳琅也笑道：

“只怕消息一出，京城那些适龄的年轻人，都要摩拳擦掌，日夜苦读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萧玉镜心情颇佳，

“总要让人们看到，只要有能力，肯努力，在这昭明一朝，就不愁没有出头之日。这京城，也该有点新鲜血液，热闹热闹了。”

很快，皇帝将于春猎期间特开“恩科”，选拔文武贤才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国子监内读书声彻夜不息，武将之家演武的呼喝声更加响亮，连一些原本寂寂无名的寒门小吏，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京华之地，因青州的一场雷霆雨露，更因女帝高瞻远瞩的布局，正悄然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积极而充满活力的新气象。

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机会之门，正在缓缓打开。

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春猎，注定不会只是一场传统的皇家仪式，更将成为许多人命运转折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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