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怎么样?”
谢玄重复着萧玉镜那句带着哽咽的诘问,声音低哑,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被这个问题灼伤了喉咙。他向前又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船舱内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紧绷的下颌线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萧玉镜被他困在身体与冰冷的舱壁之间,退无可退。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被强行压制的风暴正在疯狂冲撞着牢笼,那片始终隔绝着她的“混沌”如同沸腾的开水,翻滚、震荡,边缘处不断有细微的光芒挣扎着想要透出,又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摁回去。
周身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手腕上残留的痛感还在隐隐作祟,而心中那份被他蛮横打破宁静的愤怒,与眼前这诡异失控局面带来的不安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你总是这样,谢玄!”
萧玉镜仰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动荡,将所有的委屈与怒火倾泻而出,
“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永远自以为是,永远用你那套冰冷的大道理来安排一切!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需要你时时监控、处处限制的麻烦?一个会破坏你谢家守护的那个‘门’的隐患?!”
她越说越激动,积压了十年的怨怼与近期知晓真相后的愤怒,如同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她最后在怀疑什么?你们谢家内部……”
“够了!”
谢玄猛地低吼出声,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影舞者”三个字。这一声低吼不再平静,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嘶哑与痛苦。他似乎被她话语中提及的元后和谢家内部刺激到了最敏感的神经,一直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猛地抬手,却不是要伤害她,而是双手重重地撑在她头两侧的舱壁上,将她彻底圈禁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这个动作充满了侵略性,却也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绝望。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脸颊,声音压抑得如同困兽的呜咽,
“你以为我愿意推开你?你以为我看着你……看着你走向别人,心里很好受吗?!”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伴随着这声失控的嘶吼,他周身那一直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溃的“混沌”,终于——裂开了!
并非细微的缝隙,而是如同冰面被重锤击碎,蛛网般的裂痕瞬间遍布那层无形的屏障!
嗡——!
萧玉镜的【朱阙镜心】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她清晰地“看见”了!那片阻隔了她十年、让她困惑痛苦了十年的混沌,在那无数裂痕之后,并非虚无,并非冰冷,而是……而是……
一片深不见底、磅礴浩瀚、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焚尽的——赤金色海洋!
那赤金之色,纯粹到了极致,炽热到了极致!比她之前任何一次看到的情绪色彩都要浓郁、都要耀眼!那是毫无杂质的、压抑了不知多少岁月、已然发酵到近乎偏执的——爱意!
如同地底奔涌了千年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那赤金色的光芒带着毁天灭地的热度,瞬间冲垮了所有伪装的堤坝,将她牢牢包裹、淹没。她能“感觉”到那爱意中蕴含的深沉、专注、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守护欲,但与此同时,一股同样强大的、几乎与这爱意同根同源的——恐惧——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那片赤金之中!
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她,害怕她受到伤害,害怕她触及那些他拼命想要隐藏的危险,害怕他那“执钥人”的使命最终会将她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恐惧如此深刻,如此强烈,甚至扭曲了他表达爱意的方式,让他只能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法,将她推离。
原来,那片混沌之下,藏着的竟是这样的惊心动魄。
原来,他并非无心,而是心早已被这过于沉重的情感和恐惧填满、禁锢,以至于无法正常地流露分毫。
萧玉镜彻底怔住了,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他眼底因封印松动而无法掩饰的、**裸的痛苦与深情,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看着他撑在舱壁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煎熬。
那炽热的赤金色光芒并未持续太久,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谢玄那强大的心法便开始本能地修复那破碎的封印。混沌的能量如同潮水般重新涌来,试图再次将那惊世骇俗的赤金掩盖。
但在那光芒彻底被吞噬前的一刹那,萧玉镜仿佛还“听”到了那赤金色海洋深处,一声无声的、绝望的呐喊——
“镜儿……我的……镜儿……”
那并非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在她心湖中响起的、属于谢玄灵魂最深处的共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