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镜与顾青眉的马车刚驶离“一品茗香”茶楼,二楼另一间始终紧闭的、最为幽静的“听雪”雅间内,临河的窗户被一只手轻轻推开。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属于读书人的清雅,却又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窗后露出谢玄那张清俊绝伦、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目光平静地追随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街角,方才收回视线,重新落回楼下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崔令仪正带着她那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被柔然太子的随从客气地请入了雅间。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冷峭意味的嗤笑从谢玄喉间逸出。
他身后,站着一位穿着朴素的灰衣老者,正是这“一品茗香”茶楼表面上的掌柜,实际上的帝师府心腹——谢福。
“公子,崔家小姐这心思,动得可真是快。”
谢福躬身,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与不屑。
谢玄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指尖在温润的瓷杯上轻轻摩挲,眼神深邃难测:
“她一向如此。自以为聪明,却不知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别人眼里。”
他顿了顿,问道,
“柔然太子那边,都安排好了?”
“公子放心。”
谢福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商贾的精明笑意,
“咱们的人扮作的胡商,前几日就已‘偶然’向柔然太子透露,这‘一品茗香’是京城消息最灵通、最受贵人青睐的茶楼。他今日之行,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巧合’地遇上长公主殿下和顾小姐。”
“巧合?”
谢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笃定,“这世上的巧合,十有**,皆是人为。”
谢福心领神会,笑道:
“是,是老奴失言。只是……公子,您既然暗中掌控着这茶楼,为何不早些告知长公主殿下?也免得殿下……”
“免得她什么?”
谢玄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让谢福瞬间噤声。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崔令仪进入的那个雅间方向,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有些事,她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况且……”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况且,他享受这种在暗处看着她、护着她的感觉。享受这种她虽不知情,却依旧在他的羽翼之下,安然无恙的状态。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掌控欲和守护欲,是他那被《太上忘情诀》和家族使命压抑了太久的情感,一种扭曲的宣泄。
谢福看着自家公子那清冷孤寂的背影,心中暗叹。公子对长公主的心思,他这做下人的看得分明,只是这路……走得也太迂回、太辛苦了些。
“那……崔家小姐与柔然太子那边?”
谢福询问道。
“让他们谈。”
谢玄语气淡漠,
“听听他们想说些什么。崔家……手伸得越来越长了。若是他们真想与柔然勾结,正好留下证据。”
“是。”
谢福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显然是去安排“听壁角”的事了。
谢玄独自留在雅间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想起方才萧玉镜面对崔令仪时那副全然不在意、甚至带着几分怜悯嘲讽的模样,心中那股混杂着欣慰与酸涩的情绪再次翻涌。
她是真的放下了。
放下了过去那个痴缠着他的、卑微的自己。
放下了……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功法反噬都让他感到刺痛。
而他,却在她彻底转身之后,才堪堪看清自己的心,才笨拙地、隐晦地开始布局,试图用另一种方式,重新介入她的生命。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与此同时,柔然太子阿史那·咄苾的雅间内。
萧玉镜与顾青眉的马车辘辘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茶楼二楼,那间属于柔然太子的雅间内,阿史那·咄苾还在回味着方才那惊鸿一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查清楚了吗?那位小姐究竟是谁?”
他头也不回地用柔然语问道。
一名随从躬身回答:
“殿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看其气度风姿,身边又有顾将军之女作陪,恐怕身份非同一般……”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阿史那·咄苾皱了皱眉:
“谁?”
门外传来茶楼伙计恭敬的声音:
“贵人,楼下有位崔小姐求见,说是……仰慕殿下风采,有要事相商。”
“崔小姐?”
阿史那·咄苾挑了挑眉,他初来乍到,并不认识什么崔小姐。但“有要事相商”几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让她进来。”
门帘掀开,崔令仪带着得体的微笑,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精心打扮过,比方才在楼梯口时更添几分明艳,努力想在气场上不输于方才离去的萧玉镜。
“柔然太子殿下,小女崔令仪,这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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