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扮作游学的书生,带着精干手下,沿着漕河一线缓缓而行。
他深入码头、货栈、船工棚户,与纤夫共饮粗茶,听仓吏醉后牢骚,甚至在漕帮控制的赌场里“输”掉不少银钱,只为换取只言片语的信息。
他将零碎信息与残缺旧档相互印证,抽丝剥茧。
过程中,他遭遇过数次“意外”——夜宿客栈无故走水,行舟时突遇“风浪”,更有不明身份的匪徒拦路截杀。
幸而王武安排的护卫得力,加之于清随王武习武多年,反应迅捷,才屡次化险为夷。
这些“意外”,反而让他更加确信,自己触碰到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历经数月暗访,于清终于抓住了关键线索。
一批数年前本该运往北部边镇的加厚冬衣和饷银,在漕运途中被巧妙地“调包”和“漂没”。
最终流入了一个由致仕官员、在职漕运官吏及地方豪强构成的庞大网络。
证据链在他的小心梳理下,逐渐清晰、闭合。
他没有惊动地方官府,而是通过密折,将所得证据、涉案人员名单及关联脉络条分缕析,直奏御前。
奏章内容翔实,逻辑严密,虽无激烈辞藻,但字字千钧。
宁皇收到这份密折时,正值深夜。
他仔细翻阅,看着于清如何从一笔模糊的账目,揭开惊天黑幕。
宁皇合上密折,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翻涌的,是滔天的怒火,也是对他的一丝激赏。
于清,没有让他失望。
他不仅有能力,更有魄力。
“好!心思缜密,行事沉稳,胆大心细,更难得的是……不畏生死。”
宁皇低声评价,“此子,可堪大用。”
随即,根据于清提供的精准情报,宁皇调动直属的亲军和暗卫,多地同时动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涉案主要人员一网打尽,抄没的家产数额之巨,令人震惊,充盈了已经拮据的国库。
与此同时,王安与任白也在各自的领域大放异彩。
王安入职户部浙江清吏司,面对的是积年陈账和各方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他沉下心来,带着几个精于算学的下属,一头扎进了账册堆里。
他利用王家在江南的商业网络和信息渠道,暗中比对官方账目与实际漕运损耗、地方税收,很快便发现了诸多“猫腻”。
他并未急于揭盖,而是先行梳理,制定了一套更清晰、更难做手脚的新漕运核算与仓储管理制度。
同时,他凭借对商业规则的深刻理解,提出数条“开源”之策,甚至试探性地提出了与信誉良好的海商合作,尝试开辟新的税源。
这些举措,初期遭遇了巨大阻力,但王安或拉拢,或分化,或借助皇帝暗中给予的支持,硬是将新政一点点推行了下去。
不过半年时间,浙江司所辖的漕运效率和钱粮入库数额便有显着提升,其手腕之老练,心性之沉稳,令户部那些积年老吏也不敢小觑。
任白在工部营缮司,更是如鱼得水。
他嫌弃现有器械效率低下,便着手改进夯土、起重之法,用于城墙修葺,省时省力。
他见宫中采买木石用料虚高,便设计出更科学的物料核算与采买流程,堵住漏洞。
他改良各种器具,使其能用在各种行业,提高了效率或产量。
他主持的几项工程,不仅质量上乘,工期缩短,最重要的是预算均有结余,打破了工部工程“十算九超”的惯例。
随后一些更重要的军工器械改良项目也交给他负责了。
任白以其卓越的“实务”能力,迅速在工部站稳了脚跟。
宁皇听着暗卫禀报于清已功成返京,正在途中,又看着桌上王安关于漕运新策的奏疏和任白呈上的新式云梯图样,冷峻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
他布下的三枚棋子,都已出色地通过了第一轮考验,并且展现出了超越他预期的能力。
于清,这把利剑,已然出鞘,锋芒毕露,证明了他不仅有理想,更有实现理想的能力和勇气。
王安,这块基石,沉稳坚固,已开始在帝国的财源重地,为他,也为未来,悄然开凿新的泉眼。
任白,这支奇兵,机变百出,正用他独特的方式,提升着这个帝国肌体的“效率”。
他们都已不再是需要他时时看顾的新科进士,而是真正能够在朝堂之上独当一面的干才。
“传旨,”他沉声吩咐,“于清返京后,令其即刻入宫见朕。”
当于清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时,未及归家沐浴更衣,便被等候在城门的宫中内侍引往皇宫。
他只能先吩咐随从先回去报平安,顺便把礼物带回家。
殿内灯火通明,宁皇负手立于巨大的大宁疆域图前,听闻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数月不见,于清的面庞略显黝黑粗糙,但那双眼睛更加沉静锐利,身形挺拔如松,虽带着旅途劳顿的疲惫,却自有一股内敛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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