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镇灵官 第39章 商行暗影

白石镇东市，相较于西市口的喧嚣浮躁，显得规整而沉闷些。新近开张的“昌隆商行”便坐落于此，门面不算最气派，却自有一股沉稳格局。商行主营南北货殖，兼营汇兑，据说东家背景深厚，资金雄厚，开业不久便隐隐有与本地几家老字号分庭抗礼之势。

商行后院，一间陈设雅致、却透着一股冷清的书房内。

白芷立于窗边，望着院中一角枯寂的假山。七年光阴，早已将当年那个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白家大小姐，打磨成眼前这个眉目清冷、气质沉静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杭绸旗袍，外罩一件墨绿色开司米披肩，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唯有那双偶尔掠过锐光的眸子，还依稀残留着昔日的倔强。

灭门之夜的惨状，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灵魂里。她侥幸获救，离开白石镇，历经颠沛，隐姓埋名，在另一个城市挣扎求生，靠着过人的心智和恩公提供的一些初始助力，竟也一步步积累起些许资本。她从未忘记血仇，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来。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化名白梅，以昌隆商行幕后东家的身份。赵家兄弟，还有他们背后的影门，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商行，是她复仇的据点，也是她收集情报、积聚力量的伪装。

“东家，”一名心腹伙计在门外低声禀报，“西市口福运赌坊的钱管事递了帖子，邀东家明日赴商会晚宴，说是为几位新到的同业接风。”

白芷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福运赌坊，影门在白石镇明面上的产业之一，钱管事更是影门的外围头目。她回来这些时日，一直避免与影门势力直接接触，暗中调查赵家产业布局和影门据点分布。如今对方主动找上门，是惯例的试探，还是嗅到了什么？

“回复他，明日准时赴约。”白芷声音平静。避而不见反而惹人怀疑，不如坦然面对，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许，也能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影门如今在白石镇的势力。

“是。”

伙计退下后，白芷走到书案前，案上铺着一张她亲手绘制的白石镇简图，上面标注着赵家主要的商铺、仓库，以及几处疑似影门秘密据点的地方。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西市口福运赌坊的位置，眼神冰冷。

同日傍晚，福运赌坊后院。

江小年也被钱管事叫去。

“韩先生，明日商会有个晚宴，你随我一同去。”钱管事捻着玉核桃，看似随意地说道，“昌隆商行新来的那位东家也会到场，听说是个年轻女子，神秘得很。先生不妨帮着瞧瞧，此人气运如何，是否……值得结交。”

钱管事话说得客气，但江小年明白，这是又一次试探，也是想利用他的“相术”去判断那位神秘东家的深浅。昌隆商行？他这几日也有所耳闻，势头很猛。

“在下遵命。”江小年不动声色地应下。

他对此行并无太多期待，不过是继续扮演好“韩先生”的角色。复仇的目标是赵家兄弟和影门核心，这些商场应酬，在他看来只是必要的过场。

次日，晚宴设在本镇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华灯初上，酒楼内觥筹交错，本地的头面人物、商贾巨富齐聚一堂。钱管事带着江小年出现时，引来不少目光。钱管事自是八面玲珑，与众人寒暄，顺便也将“精通相术的韩先生”介绍了一番，引来些许好奇的打量。

江小年神色淡然，跟在钱管事身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他对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毫无兴趣，只盼着宴会早些结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昌隆商行的白梅白东家到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只见一名身着淡紫色暗纹旗袍的女子，在两名干练随从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她身姿挺拔，容颜清丽，肌肤白皙，眉眼间带着一种疏离的冷艳，仿佛一朵开在悬崖边的雪莲，与周遭喧嚣浮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江小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心头莫名一跳。

一种极其模糊的熟悉感，如同水底暗流，悄然涌上心头。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很遥远，很模糊的记忆碎片，仿佛隔着一层浓雾。

他微微蹙眉，试图抓住那丝感觉，却徒劳无功。七年了，他逃离白石镇时十四岁，记忆中的白芷姐姐，是十六岁的少女模样，明媚鲜活，与眼前这个气质清冷沉静、俨然一方商贾的女子，实在难以重叠。何况，在他认知里，白芷早已生死不明。

而白芷，在踏入宴会厅的瞬间，也感受到了那道投向自己的、带着审视却又有些异样的目光。她抬眼望去，看见钱管事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靛蓝布衫、面容普通却气度沉凝的年轻男子。

是他？那个钱管事新招揽的相士？

白芷目光与他短暂交汇，心中同样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异样。这人……似乎有点眼熟？但她的记忆深处，更多的是血腥与逃亡，关于童年玩伴江小年的印象，早已被岁月和仇恨冲刷得模糊不清。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白芷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迎上来的几位商会头面人物颔首致意，举止得体，言语分寸极佳。

江小年也收回了目光，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波澜，告诉自己或许是错觉。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钱管事笑着迎上白芷：“白东家，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钱管事过奖。”白芷微微欠身，声音清越，听不出情绪。

钱管事顺势将身后的江小年引荐出来：“这位是韩先生，精通相术风鉴，乃我赌坊贵客。韩先生，这位便是昌隆商行的白东家。”

江小年拱手，依着礼数道：“白东家。”

白芷还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息，便淡然移开：“韩先生。”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却仿佛隔着七年的光阴与各自背负的沉重秘密。

他们都没有认出对方。

血海深仇的幸存者，命运齿轮下的两颗棋子，在这觥筹交错的虚假盛宴中，悄然完成了分别七年后的第一次相遇。

而潜藏的危机与彼此真正的身份，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