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镇灵官 第13章 差点儿交代了

晨雾如纱，笼罩着石矶镇外的崎岖山道。

江小年紧了紧背后的行囊，粗布衣衫下的身躯挺拔而稳定。五年磨砺，早已洗去了少年的惊惶，只留下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眸子，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踏得扎实，仿佛不是走在陌生山路，而是行走在墨居那熟悉的千机廊中。

怀中的油布包裹着墨渊的信件和那块冰冷的墨家令，而贴肉藏着的，是瑶光给的兽皮护身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气和少女的暖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将那点突如其来的柔软感触压回心底。前路未知，容不得半分懈怠。

离镇渐远，人烟愈发稀少。官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两旁是荒芜的田地和枯黄的灌木。偶尔遇见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眼神麻木，向着南方蹒跚而行，与江小年北上的方向背道而驰。从他们零星的交谈中，江小年得知北方几股军阀正在混战，烽火连天，百姓苦不堪言。

他没有停留，也没有施舍——他自身尚且前路茫茫，怀揣的几块银元是墨渊给的盘缠，需得精打细算。只是在一处歇脚的山泉边，看到一个老汉的独轮车轴断裂，一家老小围着唉声叹气时，他沉默地走过去，取出随身的小刀和一段坚韧的牛筋，利用墨家学来的榫卯加固之法，三两下将车轴固定牢靠。

老汉千恩万谢，欲问姓名，江小年只是摇了摇头，灌满水囊，起身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下来，山风带着湿冷的寒意。江小年根据地图和墨渊的指点，找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废弃山神庙，打算在此过夜。

庙宇残破，门扉歪斜，庭中杂草丛生。正殿的神像金漆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泥胎，脸上带着一种悲悯又诡异的笑容，俯瞰着尘世的荒凉。江小年仔细检查了四周，确认并无大型野兽痕迹，这才在背风的一角清理出一块地方，捡来枯枝，生起一小堆篝火。

火光跳跃，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啃着干硬的烙饼，就着冷水吞咽，耳朵却时刻捕捉着庙内庙外的任何异响。墨家的训练早已融入本能，即便休息，他也保持着三分警惕。

就在他起身，打算用脚拨弄一下篝火堆时，靴底无意中踢到了神像底座下一块松动的青砖。他俯身，用刀撬开砖石，下面并非实土，而是空腔，里面赫然藏着半截断裂的石碑！

石碑材质普通，断口陈旧，像是被人刻意藏匿于此。上面刻着的字迹大多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但借着篝火的光芒，江小年还是辨认出了几个残破的短语：

“……龙气东引，非封乃镇……”

“……棺启之期，三钥……”

“……巽风动，影随行……”

最后一句旁，还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却线条锋锐的“影”字标记！

江小年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龙气”、“棺”、“三钥”、“影”……这些字眼，像一把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血色的门！父亲临死前的嘱托、墨渊讲述的“镇龙棺”秘辛、白府满门的鲜血……所有线索，似乎都与这残碑上的只言片语隐隐对应！

“龙气东引，非封乃镇”？难道墨渊所说的“封印”并非全部真相？这“东引”是何意？“巽风动，影随行”？“巽”在八卦中代表风，主入、主侦，这“影”……莫非就是“影门”？！

他心跳加速，血液奔流，但长年的训练让他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他指尖细细摩挲着那个“影”字标记，冰冷粗糙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就在这时——

“嗖！”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庙外黑暗中袭来！

江小年想也未想，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一道乌光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笃”地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神像泥胎之中！竟是一枚三棱透骨镖！

几乎在避开的瞬间，他手腕一翻，一枚打磨过的尖锐石子在指尖弹出，射向飞镖来处的黑暗！

“咦？”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噫，带着一丝意外。显然没料到这看似落单的旅人反应如此迅捷，反击如此精准。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左一右从庙门和破窗滑入，动作轻捷无声，落地时如狸猫般悄然。他们身着紧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手中握着细长的分水刺，在篝火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不是赵家兄弟那般蛮横的打手，这两人气息内敛，步伐灵动，是真正的练家子，而且是擅长追踪与暗杀的好手！

“小子，反应不慢。”左侧那人声音沙哑，如同钝刀划过石板，“把你怀里的东西，还有刚才看的那石碑，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江小年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冷静地扫过两人，心中电转。他们是为残碑而来？还是……早已盯上了自己？是影门的人？那个“巽”字……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调整到最适合发力的姿态，体内那股由墨渊捶打出的热流悄然运转。他知道，言语在此刻毫无意义，唯有实力，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凭仗。

“找死！”右侧那人见他不言不语，眼神一厉，身形晃动，分水刺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江小年咽喉！左侧那人则默契地封住他可能的退路。

江小年不退反进，脚下步伐一错，用的是墨渊所授、脱胎于机关步法的“九宫步”，险之又险地避开刺击，同时右手并指如刀，闪电般切向对方持刺的手腕！这一下若是切中，足以让对方筋骨断裂！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的身法如此诡异刁钻，仓促间变招格挡。“啪”的一声，两人手臂相交，江小年只觉得一股阴柔刁钻的劲力透体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退两步。

好诡异的力道！

另一人的分水刺也已袭到腰间！江小年腹背受敌，形势危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呜——！”

一声低沉、充满野性与威压的狼嚎，毫无征兆地在庙外黑暗中炸响！声音穿透夜色，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两名黑衣人动作齐齐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荒山野岭，怎会有如此气势惊人的狼嚎？

就在他们分神的这一刹那！

江小年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向左侧那因惊疑而露出破绽的黑衣人撞去，肩肘并用，力道爆发！同时，脚下勾起一块燃烧的柴火，踢向右侧那人！

“砰！”左侧黑衣人被撞得踉跄后退，胸口气血翻涌。

右侧那人挥刺拨开柴火，火星四溅。

而江小年已借着撞击之力，脱离了合围圈，身形一闪，便欲从庙门缺口冲出。

“想走？！”那沙哑声音的黑衣人怒喝一声，手腕一抖，又是三枚透骨镖呈品字形射向江小年后心！

江小年听得身后恶风不善，却已来不及完全闪避！

眼看乌光即将及体——

一道青影，如同暗夜中的闪电，从庙门旁的阴影里猛扑而出！速度之快，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咔嚓！”

令人毛发直竖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扑出的青影，一口精准地咬住了射向江小年后心最关键的那枚透骨镖，狼首猛地一甩，另外两枚镖竟被它用身体巧妙地撞偏，“叮叮”两声钉在了门框上！

是苍玄！

它不知何时，早已悄然跟至此地，潜伏在侧，直到这最关键的时刻，才暴起救主！

它落在地上，通体青辉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幽绿的眸子燃烧着冰冷的杀意，獠牙毕露，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死死锁定那两个黑衣人。口中那枚透骨镖被它利齿咬得变形，“噗”地吐在地上。

两名黑衣人看着这匹神骏异常、气势骇人的巨狼，眼中终于露出了骇然之色。他们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退意。目标棘手，更有异兽相助，今夜之事，恐难成功。

“撤！”沙哑声音当机立断。

两人毫不恋战，身形向后急退，几个起落便没入庙外浓重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江小年没有去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走到苍玄身边，伸手抚了抚它颈侧厚实冰凉的毛发。苍玄收起獠牙，用头颅蹭了蹭他的腿，幽绿的眸子依旧警惕地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多谢。”江小年轻声道。他知道，若非苍玄暗中跟随，关键时刻现身惊敌、挡镖，他今晚即便不死，也必受重创。

他走到神像前，拔下那枚透骨镖，又拾起被苍玄咬变形的镖，仔细查看。镖身乌黑，没有任何标记，但打造工艺精湛，绝非寻常江湖人所用。

他又快步走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刚才站立的地方，俯身搜寻，在杂草中，找到了一枚从对方身上掉落的铜牌。

铜牌不大，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巽”字，背面，则是一道如同影子般的流云纹。

“巽风动，影随行……”江小年摩挲着铜牌上的刻痕，眼神冰冷如刀。

残碑秘语，影门铜牌，淬毒暗杀……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影门的触角，已经盯上离开墨居这个保护伞的他了！

他将铜牌和残碑上的信息牢牢刻印在脑海，然后将铜牌仔细收起。此地不宜久留。

他迅速熄灭火堆，清理掉自己停留的痕迹，又把那块断碑换了一个更隐秘的地方藏好。一切做好以后，他看了一眼苍玄。苍玄会意，低哞一声，转身再次隐入山林，继续在暗中护卫。

江小年背起行囊，毫不犹豫地踏出破庙，融入更深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