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镇灵官 第129章 龙尾悲鸣

熔岩池翻滚的暗红光芒，将江流脸上那份近乎殉道者的决绝映照得愈发清晰。他伸出的手稳定而固执，仿佛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柄即将斩断宿命的利刃。洞穴内轰鸣不绝，地脉裂缝中溢出的狂暴能量与硫磺毒气交织，压迫着江小年的每一根神经。

二叔……纠门……毁脉断运……

这些词汇如同烧红的铁块，烙在他的脑海。江流的逻辑残酷而直接，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一路走来凭借热血与坚韧燃起的火焰。是啊，三钥已失其二，影门势力盘根错节，背后更有前清亲王这等庞然大物，自己真的能护住这最后一把钥匙，逆转乾坤吗？

一瞬间的动摇，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

然而，就在这信念即将崩塌的边缘，他眼前闪过了墨渊师父浑浊却坚定的眼神，闪过了白芷姐在血与火中依然挺立的背影，闪过了李存辉和杜鹃谷弟兄们毫无保留的信任，闪过了瑶光那含着泪却强作笑颜的送别……还有，那头总在危难时刻现身，与他生死与共的青狼——苍玄。

他们相信的，不是那个注定要毁灭一切的结局，而是他江小年这个人，是那份即便在绝境中也不曾熄灭的“守护”之心。

“不。”江小年的声音起初有些沙哑，但随即变得清晰、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刃，斩断了内心的彷徨，“二叔，我不能给你。”

江流眼神一沉，按在虚空中的双手，阴寒内力骤然加剧，引得地脉裂缝一阵剧烈颤抖，几块碎石簌簌落下，坠入熔岩池，瞬间汽化。

“冥顽不灵！你想做江家的罪人，做天下的罪人吗？！”江流低吼，眼中满是痛心与愤怒。

“罪人？”江小年踏前一步，灼热的地面烫得鞋底发出轻微焦糊味，但他浑然未觉，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江流，“轻易放弃希望，摧毁亿万人生存的根基，难道就不是罪人？二叔，你说江家使命是‘纠’，是监察与平衡！毁掉地脉，是最后的、最无奈的手段，是平衡彻底崩溃后的绝望！但现在，平衡尚未完全崩溃！”

他指着江流，声音激昂：“我们还有密钥！还有墨家！还有愿意为此奋战的同伴！你是我二叔，是江家最后的长辈，你拥有的力量和见识，远胜于我！为何不选择与我并肩，与我们并肩，去争那一线生机，去搏一个更好的可能，而非要独自背负这毁灭的罪名，行此绝户之计？！”

江小年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江流冰封的心防上。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目光灼灼的侄子，那眉宇间的倔强与担当，像极了他那宁折不弯的长兄江文渊。独自背负……是啊，这七年，他如同孤魂野鬼，潜伏在影门外围，窥探秘密，积蓄力量，每一个日夜都在仇恨与绝望中煎熬，早已习惯了独自筹划，独自承担。他不敢信任任何人，尤其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承载着最后希望的侄子，他怕这希望太过脆弱，一触即碎。

“一线生机……谈何容易……”江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坚固的决绝，出现了一丝裂缝。

“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江小年趁热打铁，“二叔，把你知道的关于影门，关于礼亲王，关于地脉枢纽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们联手，未必没有机会在他们集齐三钥之前，夺回密钥，或者……破坏他们的仪式！”

就在这时，一直焦躁不安守在洞口的苍玄，突然发出了极其凄厉、充满警示意味的长嚎！这嚎叫声穿透了洞穴的轰鸣，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清晰地传入江小年和江流耳中！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苍玄通灵，若非有极其重大的变故，绝不会如此失态！

几乎是同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从他们进来的那个狭窄洞口方向传来！

“小年哥！小年哥！！”一个带着哭腔和无限惊恐的声音嘶哑地喊着，连滚爬爬地冲入了这灼热的洞穴。

“周岩？！你怎么会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江小年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

周岩看到江小年，如同看到了救星，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道：“死了……都死了……终南山……终南山出事了！”

江小年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周岩的肩膀，强迫他镇定下来：“说清楚！谁死了？终南山怎么了？！”

周岩被他一喝，稍微回神，但眼中的恐惧丝毫未减，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来的方向，声音破碎不堪：“是……是留在终南山的两个兄弟……他们……他们死得好惨……身体……身体都干瘪了……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江小年脑袋“嗡”的一声，他留在终南山，负责监视祭坛动静的两名杜鹃谷老弟兄！身手都不弱，为人机警，竟然都死了！

“是影门……是影门的人干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江小年声音发颤。

“我……我是钱老么钱大叔让我去终南山……给两位兄弟送给养。”周岩猛摇头，脸上露出极度匪夷所思的惊恐表情，“我亲眼看到的！是那个祭坛！几天前……突然来了好多影门的人，还带来了……带来了之前在墨家失踪的那个计蒙偷走的密钥！他们把密钥放在祭坛上……然后……然后祭坛就活了！”

“活了？”江流眉头紧锁，沉声追问，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对！活了！”周岩仿佛又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幕，身体剧烈颤抖，“祭坛发出光……好亮的光……冲上天……然后……然后整个终南山都在震动……我们藏身的山洞都在掉石头……我们听到……听到山里传来一声……一声好可怕……好古老的吼叫声……像龙……又不像……”

龙吟？！江小年和江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赵大哥和李大哥觉得不对劲，想凑近点看……结果……结果刚靠近祭坛范围……他们……他们就像被什么东西抓住……身上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被抽走了……短短几息……就……就变成了人干……”周岩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显然那场景给他留下了毕生难以磨灭的恐怖印记。

“是龙尾！影门用墨家密钥，强行唤醒了终南山的龙尾枢纽！”江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不是在引导龙气……他们是在用活人生祭，以血食滋养，强行刺激龙尾复苏！苏不添父子……他们比我想的还要疯狂！他们等不及集齐三钥再徐徐图之，他们要先用龙尾的异动，搅乱天下地脉，制造混乱！”

江小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终南山龙尾被强行唤醒！两名忠心耿耿的弟兄惨死！影门的行动，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快、更狠、更不计后果！

周岩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噩耗，更是一个血淋淋的警告——影门，已经开始全面启动他们那颠覆天下的疯狂计划！而他们，还在这里争论是否要毁掉天目山的龙头！

江流之前那“毁脉断运”的提议，在此刻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面前，显得更加沉痛，却也更加不合时宜。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并且率先撕开了一道血口。

江小年缓缓站起身，他松开抓着周岩的手，目光再次投向江流。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了犹豫，没有了争辩，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沉静。

“二叔，”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过了熔岩的咆哮和地脉的嘶鸣，“你听到了吗？影门，已经动手了。他们不会给我们‘纠’的机会，也不会给这天下喘息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灼热而充满硫磺味的空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不是讨论毁不毁地脉的时候。现在是我们要如何联手，在他们彻底唤醒龙头，完成那逆转龙气的仪式之前，阻止他们，干掉他们！为我死去的弟兄，为白家，为江家，也为这天下，讨一个公道！”

江流看着侄子那在绝境中反而愈发璀璨坚定的眼神，听着那字字泣血却又充满不屈意志的话语，又瞥了一眼瘫在地上、因极度恐惧而蜷缩的周岩，以及洞口那不断发出焦躁呜咽的苍玄。

他虚按在空中的双手，那凝聚的阴寒内力，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散去了。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眼底深处的偏执与绝望，似乎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凝重，有决绝，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被重新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星。

“……你说得对。”江流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决绝，多了几分沉重的认同，“现在，确实不是内耗的时候。苏不添……礼亲王……这笔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江小年：“告诉我，你们现在的力量，以及，你们的计划。”

地下洞穴中，灼热依旧，轰鸣未止。但某种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叔侄二人，在这弥漫着血腥与硫磺气息的绝地，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暂时搁置了毁灭的争议，被迫站在了同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