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三婆婆便早早起身。
她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色麻布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磨得光滑的木簪绾起。
又让寨中手巧的女子准备了几个精巧的竹篮,里面放上寨中自制的、品相最好的干蘑菇、山蜂蜜、几株年份足的野山参,还有两匹寨中女子用土法染织的、带着独特花纹的粗布。
东西不算贵重,却是百花寨能拿出的、最能代表心意和特色的礼物。
带着两名同样收拾得利落的中年妇人,三婆婆拄着藤杖,踏上了通往梦晴关的山道。
一路上,老人家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有为寨子前途谋划的沉重,也有为那两个情窦初开又倔强任性的丫头操心的无奈,更有几分面对未知强邻的忐忑。
来到梦晴关前,依旧是森严的守卫。
三婆婆表明了身份和来意——百花寨三婆,特来求见李城主与玉夫人,为前事致歉,并有事相商。
守卫显然已得了吩咐,核实身份后,并未过多为难,客气地将三婆婆和随行妇人引入关内,并指派了一名小校引路,径直前往内城。
踏入遗忘之城,三婆婆的感受与昨日那对走马观花的姐妹又自不同。
她阅历更深,看得也更细。
那平整宽阔的道路,往来行人脸上那份有别于乱世常见的仓惶、而是带着目标与希望的忙碌神情,街市店铺里琳琅满目、甚至有些她叫不上名字的货物,还有空气中隐约飘来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蔬菜清香……这一切细节,都在无声地述说着这座城池的富足、秩序与深不可测的潜力。
昨日听两个丫头描述,还有些将信将疑,今日亲眼所见,方知所言非虚,甚至犹有过之。
三婆婆心中那点原本还存着的、试图以相对平等姿态“谈判”的心思,不由得又淡了几分。
引路小校将三婆婆一行带至昨日那间花厅外,便驻足行礼:“三婆婆请稍候,玉夫人片刻即到。”
不多时,环佩轻响,香风微拂。
玉娘依旧是一身素雅却不失贵气的装扮,步履从容地走进花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既不失主人身份,又不会显得过于高傲。
“三婆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玉娘在主位落座,示意侍女上茶。
三婆婆连忙起身,带着两名妇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老身百花寨三婆,携寨中姐妹,特来向城主、夫人请罪。前番寨中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冒犯城主虎威,实乃老身管教无方,今日特备薄礼,聊表歉意,万望城主与夫人海涵。”
说着,示意随行妇人将竹篮奉上。
玉娘目光在那些山货上扫过,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婆婆言重了。那日本就是一场误会,夫君也并未放在心上。这些山野珍品,倒是难得,婆婆有心了。”
双方又寒暄客套了几句,说了些关于天气、收成的闲话。
三婆婆几次想将话题引向寨子未来的出路和“合作”的可能,但看着玉娘那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再感受着这座城池无声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合作?
人家兵强马壮,粮草丰足,技术新奇,治下人口过万,俨然一方诸侯气象。
百花寨有什么?
几百个女人,一座山,一些草药知识,还有那独特的……习俗。
这点本钱,够资格跟人家谈“合作”吗?
只怕在对方眼里,所谓的“合作”,与“归附”也相差无几了。
心思转了几转,三婆婆终究还是决定,先解决眼前最实际、也是两个丫头最心心念念的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有些为难又带着期盼的笑容,斟酌着词句道:“玉夫人宽宏大量,老身感激不尽。还有一事……说来惭愧,也是关于月丫头和影丫头那两个不省心的。”
玉娘眉梢微动,端起茶杯,示意她继续。
“我们百花寨的习俗,夫人想必也知晓一些。”三婆婆缓缓道,“按寨规,男子若被女子看中,受邀爬了绣楼……便算是一段缘分。那日李城主虽是被‘请’上去的,但终究是爬了她们姐妹的楼梯。这两个丫头,自那日后,便有些……有些认了真。整日里茶饭不思的,就惦记着……惦记着城主什么时候能再去一趟,把这……这段缘分给圆满了。”
她观察着玉娘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老身也知道,城主已有诸位贤德夫人在侧,此事确是让城主与夫人为难。只是……只是寨规如此,两个丫头又是死心眼。老身今日舔着脸,想问夫人讨个示下,可否……可否请城主得空时,再去寨中一趟?也不需别的,就按我们寨子的规矩,走个过场便好,也算了却两个丫头的心事,绝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希望李辰能再去“爬一次楼梯”,完成那被中断的“采花”仪式,给姐妹俩一个交代,也符合寨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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