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之心：共鸣者 第163章 系统的囚笼

瓜迪奥拉时代的甘伯体育城，像一个被重新编程的、高速运转的精密实验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于窒息的、对“完美”的偏执追求。训练场上，不再有任何即兴的笑声，只有皮球每一次被精准传递时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以及瓜迪奥拉那永不停歇的、用加泰罗尼亚语、西班牙语和英语混杂着发出的、精确到厘米的指令。

“再快一点！出球再快一点！” “位置！你的防守位置在哪里？！” “六秒！六秒！球又丢了！所有人，十次折返跑！现在！”

林风，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转学到军事化管理学校的艺术生。

他理解这套体系的逻辑。他那属于“前世”分析师的大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这套建立在极致控球和高位压迫基础上的“tikitaka”雏形，在未来将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统治力。

但是，理解，不代表适应。更不代表……认同。

他开始，像一个最标准的“零件”，强迫自己，嵌入这台冰冷的机器之中。

他放弃了所有超过十米的长传，只进行最安全的短传和三角传递。 他将自己的跑动范围，严格限制在瓜迪奥拉为他划定的“责任区域”之内。 每一次丢球，他都会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在第一时间，冲向离他最近的对手，进行那该死的“六秒反抢”。

他的技术，他的球商，让他可以完美地，从“形式”上，满足瓜迪奥拉的所有要求。

“很好，林。”在一次训练休息时，瓜迪奥拉罕见地，对他点了点头，“你的适应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快。”

但只有林风自己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他的【共鸣之心】，在这套如同“绝对音准”般严苛的体系里，几乎失去了所有“聆听”的空间。他感觉不到队友们的情绪，感觉不到比赛的“呼吸”。他只能“听”到那永不停歇的、由瓜迪奥拉的指令所构成的、单调而冰冷的……节拍器声。

他像一个带着镣铐的舞者，每一步，都必须踩在那个唯一的、正确的鼓点上。

而他看到的，是更多的“不和谐音”。

他看到，罗纳尔迪尼奥，在又一次因为试图进行即兴过人而被瓜迪奥拉当众喝止后，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属于艺术家的失落和愤怒。 他看到，梅西，在一次快速反击中，明明已经可以起速突破，却因为“系统”的要求，而被迫将球回传给中场。他那双总是充满了对进球渴望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迷茫。 他甚至看到，哈维，在一次训练结束后，独自一人，对着墙壁，进行着额外的长传练习。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抗议着这套体系对“自由”的扼杀。

“佩普，” 林风的内心，第一次，对这位他“前世”无比敬仰的战术大师，产生了一丝质疑，“你正在建造一座完美的、可以征服世界的‘堡垒’。但你似乎忘了，这座堡垒里，住着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拥有不同灵魂的‘人’。”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这套体系对身体的、近乎于“榨取”的巨大消耗。

每天的训练结束后，他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块被拧干了所有水分的海绵。那种疲惫感，甚至超过了他当初备战国家德比和欧冠决赛的强度。

“你的乳酸阈值，在持续下降。”

在医疗中心，索菲亚看着他最新的身体数据报告，眉头紧锁，“这套训练体系，对你的身体负荷，比里杰卡尔德时期，高出了至少30%。按照这个消耗速度，林，别说‘双线作战’了，你甚至很难，以最佳状态，撑过一个完整的赛季。”

林风看着报告，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索菲亚是对的。

瓜迪奥拉的这套“完美系统”，与他那套为了平衡两个世界而设计的“林风方案”，在根基上，就是互斥的。

他不可能，既满足瓜迪奥拉那“每一秒都要燃烧到极致”的要求，又能为那遥远的、同样需要他燃烧生命的“红色战场”，留下任何一丝余烬。

他被困在了一个，比“代价与选择”更残酷的……囚笼里。

当晚，他独自一人，坐在公寓的阳台上。他没有看战术录像，也没有听那段宁静的钢琴曲。

他只是打开了手机，翻出了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过的、隐藏在文件夹最深处的……中国国家队的比赛集锦。

看着屏幕上，队长李伟那依旧凶狠的铲断，看着前锋陈锋那依旧不知疲倦的奔跑，看着那片虽然技术粗糙、却充满了生命力的红色。

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这条试图兼顾两个世界的路，到底，还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