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数字无声地跳动着,像她擂鼓般的心跳。沈清澜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指尖下耳廓的灼热感挥之不去,那不是羞涩,是被侵犯领地后的战栗标记。顾云深的气息,他镜片后寒潭般的目光,那句饱含深意的“帮助”,都在她脑中尖锐地回响。
手机在她紧攥的手中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父亲沈兆安的名字。
没有称谓,没有寒暄,只有一行冰冷至极的文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她所有伪装的镇定——
「沈兆安先生希望在下周前看到顾医生出具的最终评估报告。」
最终评估报告。
原来如此。
原来这场所谓的“治疗”,从始至终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葬仪。而她,是她亲生父亲亲手送上祭坛的羔羊。顾云深,那个她几乎要产生危险依赖的男人,是父亲聘请的刽子手,用温柔的话语和暧昧的试探做刀,要彻底斩断她的翅膀,剥夺她的继承权,让她变成一只只能依附家族、继而依附联姻对象陆允辰的雀鸟。
恨意,尖锐冰冷的恨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棱在她血管里奔涌、炸裂,几乎要冲破她紧绷的肌肤。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才勉强拉回她几乎失控的理智。
不能乱。沈清澜,你现在不能乱。
她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将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覆上坚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外面是医院一楼明亮宽敞、人来人往的大厅。光鲜亮丽的人们与她擦肩而过,无人知晓她刚刚从一个怎样的狩猎场出来,也无人看见她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海啸。
她抬步向外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步伐稳定,背脊挺直,依旧是那个优雅得体的沈家大小姐。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裂,然后在一片废墟中,以一种更冷、更硬的姿态重塑。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所有视线,她才允许自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父亲的名字,顾云深的脸,交织闪现。母亲日记里那些语焉不详的痛苦记录,晚宴上被公开的“精神失常”视频,姑母沈玉梅看似关切实则落井下石的言辞……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齿冷的真相。
她拿出手机,解锁,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置顶的联系人只有一个代号——“星”。
「星,最终评估报告,下周。」她发出信息,言简意赅。
对方几乎秒回:「明白。东西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送。另外,查到顾云深私人诊所的安保系统有两个薄弱点,附图。」
一张复杂的网络拓扑图传了过来。沈清澜点开,快速浏览着,眼中冷静的火焰无声燃烧。堂弟沈星辰,这个家族里被视为离经叛道的技术宅,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也是她反击的利刃。
「等我指令。」她回复,然后切出界面,点开了另一个对话窗口,那是陆允辰发来的私人音乐会邀请,时间就在明晚。
「陆先生,明晚的音乐会,我会准时出席。」她敲下回复,语气礼貌而疏离。这位完美的联姻对象,此刻在她眼中也不再是解脱的可能,而是另一个需要警惕和利用的棋局。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汇入车流。沈清澜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又锐利。她被至亲背叛,被信任的医生玩弄于股掌,看似四面楚歌。可猎人往往沉迷于追逐猎物的快感,却忘了审视自己脚下。
顾云深以为他布下的蛛网天衣无缝,等着她这只脆弱的飞蛾挣扎力竭。他却不知道,她早已看清了蛛网的每一根丝线,甚至,她手中也悄然握起了剪刀。
下一次诊疗,很快会来。
她需要一件武器,一件能打破顾云深那副冷静自持假面的武器。她想起上一次离开诊疗室时,在走廊尽头瞥见的那扇虚掩的门,那是顾云深的私人休息室。或许……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她脑中慢慢成形,危险,但值得一试。
几天后,沈清澜再次踏入了那座位于顶层的诊疗室。这次,她穿着一条顾云深曾“无意”中称赞过,显得她格外苍白脆弱的烟灰色长裙,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带着一种易碎的优雅。
顾云深已经在等她了,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白大褂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进来时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清澜,今天感觉如何?”他的声音温和,是医生标准的关怀语调。
沈清澜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垂下眼睫,扮演着那个尚未从“母亲去世”阴影中走出来的、需要依靠医生的病人。
“还是……会梦到一些片段,顾医生。”她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痛苦,“我总觉得,妈妈离开的那天,有些事情……我不太记得了。”
她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努力维持着那种全然信赖的脆弱,像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将最纤细的脖颈暴露在猎人面前。她轻声问,每一个字都裹着精心调制的糖衣,却又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瞄准了他:“顾医生,在所有这些人里,我……我能相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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