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运行声,和她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沈清澜闭着眼,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像停歇的蝶翅,仿佛真的已经倦极入睡。
可她的感知从未如此清醒敏锐。
胸口的U盘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一种近乎灼烫的冰冷,它在无声地提醒她——这不仅仅是一段被恢复的监控数据,这是武器,是她撕破这层温情假象的利刃。
车速平稳,陆允辰也没有再开口。雪松的冷冽香气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混合着车内真皮座椅本身的味道,构成一种独属于他的、优雅又疏离的气息。这气息曾让她感到安心,如今却只让她觉得身处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才在音乐会包厢里发生的一切。
当那位珠光宝气的王太太,用一种看似关切实则刻薄的语气,提起“清澜前段时间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听说还看心理医生”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姑母沈玉梅就坐在不远处,端着茶杯,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
若是以前,沈清澜会慌乱,会急于辩解,然后在那群贵妇了然又怜悯的目光中节节败退,坐实“精神不稳”的标签。
但这一次,她没有。
她只是在那瞬间,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身边男人的衣袖,微微侧身,将额头轻轻抵在陆允辰坚实的手臂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轻声低语:“允辰,我头有点疼。”
没有否认,没有解释,只是展现了一种全然依赖的脆弱。
她能感觉到陆允辰的手臂肌肉有瞬间的紧绷,随即,他温热的大手便安抚性地覆上了她的手背,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护了护。他看向王太太,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王太太费心,清澜只是前阵子休息不好,有些神经性头痛,已经好多了。是吧,顾医生?”他适时地提到了顾云深,那个将她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语气平常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一刻,沈清澜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心中却是一片冰封的荒原。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那些流言的源头,知道顾云深诊断的真相,甚至,他可能乐见其成。他需要的,就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完美的联姻对象形象。
而她,恰好“扮演”了这个角色,无比契合。
王太太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讪讪地转移了话题。姑母沈玉梅的目光在她和陆允辰之间逡巡片刻,最终也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那一刻,沈清澜知道,她过关了。在陆允辰无声的“考核”中,她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一个懂得适时示弱、并且完全依赖于他的未婚妻。
所以,在离场的车上,他才会用那种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对她说:“今天辛苦你了。” “你做得很好。”
那不是赞扬,是验收合格后的……嘉奖。
思绪回转,车子缓缓减速,最终停下。应该是到了她公寓的地下车库。
沈清澜没有立刻“醒”来,她维持着假寐的姿态,感觉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并未立刻动作。他的视线,如同有实质的重量,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在数到第七下的时候,听到了安全带卡扣被按开的轻响。
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打开了车门。微凉的车库空气涌入,驱散了些许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暖意。
他俯身,靠近。那股雪松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更清晰,也更具有压迫感。他的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背脊——竟是要将她抱出去。
沈清澜不能再“睡”下去了。
她适时地颤动了一下眼睫,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带着刚醒时的朦胧水汽,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讶和赧然:“……允辰?”
陆允辰的动作顿住,距离极近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他似乎想从这片朦胧之后,看出些什么。“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停在耳畔。
沈清澜抬手,轻轻抵在他的胸膛,隔开了过于贴近的距离,自己坐直了身体:“我……我自己可以。”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去解安全带,手指似乎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无力,摸索了几下才找到卡扣。
“咔哒”一声,安全带弹开。
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轻声开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依赖:“允辰,下周末……去看顾医生,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她重复了他之前的承诺,用最柔软的语调,将它变成了一种确认,一种试探。
陆允辰站在车门外,身形挺拔,车库顶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当然。”语气依旧沉稳,听不出丝毫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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