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梅摔门而去的巨响,如同一个冰冷的休止符,强行斩断了房间里最后一丝虚伪的温情。那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震荡,久久不散,却奇异地没有在沈清澜心上激起半分涟漪。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那充满怒气的高跟鞋声消失在楼道尽头,直到整个世界重归死寂。
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那枚小小的存储卡边缘,已经硌出了一道深红的印痕,伴随着隐隐的钝痛。这痛楚如此清晰,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走到桌边,看也没看那杯犹自散发着虚假甜香的牛奶,直接端起,手腕倾斜,乳白色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没入盆景的土壤,像是将过去所有愚昧的轻信一同埋葬。
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触手温凉,沉甸甸的,像是浸透了夜色。她将它穿上身,丝滑的布料贴合着曲线,深沉的颜色将她苍白的脸色映衬出一种近乎凌厉的美丽。灯光流转间,裙摆掠过一道幽暗的光泽,如同她眼底深埋的、永不熄灭的恨意与决心。
明天,陆允辰的音乐会。
那不是一个风花雪月的约会,那是另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有温柔的陷阱,有审视的目光,有来自联姻对象的算计,或许,还有顾云深那只无形的手,在暗处悄然拨弄着命运的丝线。
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打破一室沉寂。是陆允辰发来的信息,措辞完美,无可挑剔:“清澜,明晚七点,音乐厅见。期待与你共赏。” 后面甚至附上了详细的座位信息和体贴的交通建议。
沈清澜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没有立刻回复。这看似周到至极的安排,此刻在她眼中,却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她不再是那个会被这种“完美”打动的沈家小姐。她想起苏晚刚刚送来的,那份属于顾云深诊所的加密就诊记录,与掌心这枚承载着母亲血泪的存储卡放在一起,一旧一新,如同她握在手中的双生利刃。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从她决定穿上这身战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转换。
***
翌日傍晚,音乐厅门前名流云集,衣香鬓影。沈清澜的墨绿色身影出现在入口时,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无数道投射过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在那场“精神失常”风波后毫不掩饰的打量与窃语。她仿若未觉,背脊挺得笔直,下颌微抬,步履从容地迈入那片流光溢彩。
陆允辰早已等在贵宾席旁。他今日穿着熨帖的黑色礼服,衬得身形愈发颀长,气质温文尔雅,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仿佛世间所有风雨都无法侵袭他周身的光环。见到沈清澜,他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主动迎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虚虚地扶了一下她的肘部,动作优雅体贴。
“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目光落在她的裙装上,“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沈清澜微微颔首,避开他过于亲昵的碰触,声音清冷:“陆先生,久等了。”
“叫我允辰就好,”他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笑容无可挑剔,“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指尖在交接酒杯时不可避免的轻微触碰,沈清澜感受到他指腹温热的温度,与她指尖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
“听说你最近遇到一些……困扰?”陆允辰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目光关切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探究,“如果需要帮忙,不必客气。”
来了。沈清澜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金色的液体在她苍白的唇上染开一丝微光。“劳陆先生挂心,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已经解决了。”她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不闪不避,“流言蜚语,总不及眼见为实,不是吗?”
陆允辰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随即笑意更深,那笑意却未真正抵达眼底。“说的是。”他从善如流,不再追问,转而与她低声谈论起即将演奏的曲目,言辞间尽显艺术鉴赏的深厚功底与翩翩风度。
灯光渐暗,演出开始。悠扬的乐声在大厅内回荡,时而激昂,时而哀婉。陆允辰坐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注意力似乎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然而,沈清澜敏锐的神经却能捕捉到,他那看似专注的侧影下,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审视,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她侧脸停留片刻,又悄然移开。
他在评估。评估她这个“联姻对象”是否真的如传言般失控,评估她是否还具备成为“陆太太”的资格与价值。
中场休息的灯光亮起,周围响起一片礼貌性的掌声。陆允辰侧过身,刚想对沈清澜说些什么,他的私人助理却匆匆走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陆允辰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对沈清澜报以歉然的微笑:“抱歉,清澜,有些紧急公事需要处理一下,我离开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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