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
夏末的午后,空气闷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厚绒布,沉甸甸地压在京市第一实验小学的操场上。阳光白得晃眼,蝉鸣一阵紧似一阵,叫得人心头发烦。陆明远站在树荫底下,一丝不苟的深灰色手工西装与这片喧闹的儿童乐园格格不入。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衣着考究的助理,手里捧着厚厚的文件夹和学校提供的规划图纸。
陆氏集团有意向这所老牌名校捐建一栋全新的科技艺术综合楼,陆明远作为主管家族慈善基金和部分教育投资的负责人,此行是例行的前期考察。校长热情地在前引路,指点着规划中的区域,语速飞快地说着构想和灵感。
陆明远听得心不在焉。视野远处,靠墙的露天洗手池旁,几个穿着高年级水蓝色夏季校服的女生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小圈。她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被风送过来一些,并不清晰,但那肢体语言里透出的刻意孤立和推搡意味,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陆明远习惯于宏观规划的眼角余光里。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瘦小的女孩,校服洗得泛白,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沾着颜料污渍的旧画板,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领头那个背对着陆询方向的女生,穿着明显比其他人高档许多的定制校服裙,扎着昂贵的镶钻发箍,姿态倨傲地扬着下巴。
“林小雨,你这画的是垃圾堆里刨出来的东西?”领头女生清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清晰地穿透了蝉鸣,“也配放在我们班的展示墙上?挡了我的画,你赔得起吗?”她身旁一个跟班立刻嗤笑起来。
林小雨的头垂得更低了,抱着画板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装什么死啊?”领头女生不耐烦了,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猛地伸过去,一把抓住了画板边缘,用力一扯!
林小雨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直接动手抢夺,被带得一个踉跄。拉扯间,画板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摔在水泥地上,上面用彩色铅笔精心描绘的一幅春日花园图被蹭得模糊一片。画纸一角撕裂开来。
林小雨惊呼一声,扑过去想捡起画板,却被另一个女生故意伸脚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膝盖擦在粗糙的地面上,立刻渗出血丝。颜料桶被她的身体带倒,“哐当”一声滚落在地,里面残留的各色液体流淌出来,污浊了她的裤腿和散落在地的画纸。
“啊!我的画!”林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活该!”领头女生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女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鄙夷,“看看你这穷酸样,也配画画?下次再敢把你的垃圾画摆在我旁边,我把你整个人都扔进颜料桶里泡着!”
校长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骚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得异常尴尬。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明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这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或者立刻出声喝止。
陆明远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势。
校长立刻噤声,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明远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百米之外那个被簇拥着的、颐指气使的小小身影。阳光毫无遮拦地打在她身上,给她昂贵的发箍和裙摆镀上了一层刺目的光晕。那个名字——陆媛媛——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大伯母唯一的“宝贝疙瘩”,陆家旁支这一辈里最受宠的女孩,被大伯母一家,尤其是那位泼辣强势的大伯母,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地养了十年。
关于她的传闻,或多或少总会飘进陆明远的耳朵里。骄纵、任性、眼高于顶,是陆家老宅佣人们私下里最频繁的评语。老爷子陆询向来认为过于溺爱,养歪了孩子性情,但也仅仅是如此。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何况是旁支,他无心也无意过多干涉。
然而此刻,亲眼所见,却超越了听闻的想象。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对一个明显弱势同学的冷酷欺凌,那种高高在上、视他人如草芥的姿态……这绝非仅仅是“宠坏了”能解释的。一股冰冷而陌生的厌恶感,悄然爬上了陆明远的脊背。
他面无表情,抬步,径直朝那个角落走去。皮鞋踏在塑胶跑道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声响,一下,一下,敲碎了午后操场虚伪的平静。
陆明远的脚步很稳,没有奔跑,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迅速缩短了与角落里那场小小欺凌的距离。校长和助理们紧随其后,面色紧张。
圈子外围一个眼尖的女生首先发现了他们,尤其是校长那异常难看的脸色,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同伴,小声道:“糟了……好像是校长……”
窃窃私语声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迅速在几个跟班女生间蔓延开来。她们脸上的得意和嬉笑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不知所措,纷纷松开对林小雨若有若无的钳制,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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