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胸膛,湿冷的衣料。
沈惊鸿指尖的温度,像是隔着万水千山,才艰难地传递过来一丝。
她比划的动作停住了。
那双总是清冷如月光的眸子,就这么笔直地,钉在他脸上。
“顾野。”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完了。
这婆娘。
狐狸一样的婆娘。
顾野心头狠狠一跳,脸上那股子浑不吝的笑意却咧得更开。
他伸出铁钳般的大手,一把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捞进怀里,下巴粗鲁地搁在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顶上,抱得死紧。
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缝里。
“能有啥事?”
“天塌下来,不也一顿饺子的事儿?”
谎言在他舌尖滚过,被他说得像拌了猪油一样顺溜。
“刚才李建军那小子过来,跟我说了一件屁事。”
“村里那帮不开眼的知青,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们在京城,也跟狗皮膏药似的黏过来了。”
“一个个的,吵着要老子给他们找门路,回城,找工作。”
他嗤了一声,满是鄙夷。
“你说烦不烦人?”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完美解释了他为什么在外面耽搁,也合理化了他身上那股子没散尽的火气和冰冷。
沈惊鸿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一动不动。
没说话。
她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水汽,和一股她形容不出的,从骨头里丝丝往外渗的寒意。
她也没有戳穿。
这个男人,不想说的事。
就算拿枪顶着他的脑门,他也能嬉皮笑脸地跟你胡扯八道。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顾野嗤笑,那股子属于红旗村“顾二愣子”的无赖劲儿又冒了出来。
“老子又不是他们爹,管他们去死!”
“哪个不长眼的敢凑到我面前来碍眼,你看我不把他腿打断,扔护城河里喂王八!”
他话说得凶狠。
抱着她的手臂,却下意识地,一寸寸收紧。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沈惊鸿被勒得骨头都有些疼。
却没有挣扎。
她只是把脸,往他那坚硬滚烫的胸膛里,埋得更深了些。
她什么都没说。
但她什么都懂了。
一定,是出大事了。
出了一件,连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敢把京城当自家后院耍的男人,都需要用一整瓢冰冷的井水来强行镇压的大事。
而他,选择了一个人扛。
“顾野。”
她闷闷地,从他怀里叫他。
“嗯?”
“明天……还去砸场子吗?”
“去!”
顾野的回答,斩钉截铁,像是砸进水泥地里的钢钉。
没有半分犹豫。
“为什么不去?”
他微微松开她,低头。
那双总是漾着玩世不恭的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滔天暗流,像是藏着一片风暴将至的海。
“不止要去,还要砸得比上次更响!”
“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琉璃厂这块地,从今往后,谁说了算!”
“要让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臭虫、老鼠、王八蛋都好好看看,太阳,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他一字一顿。
与其说是在回答她,不如说是在对自己下达一道不容更改的军令。
他必须闹。
而且要往死里闹!
闹得天翻地覆!
闹到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被他吸引到琉璃厂这场滑稽又血腥的大戏上。
只有这样。
他才能把那些真正想要伤害她、觊觎她的视线。
从她身上,挪开!
哪怕只能挪开一天!
一个小时!
也足够他,去布一个……必杀之局!
沈惊鸿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她坐回桌边,重新拿起那块蓝色的确良布料。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拿起剪刀。
“咔嚓!”
布料应声而开,干脆利落。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仿佛刚才那个拥抱,那番对话,都只是寻常夫妻间的闲聊。
可顾野却看得分明。
她握着剪刀的手,很稳。
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这个女人,她信他。
无条件地信他。
顾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她专注地裁剪布料。
“媳妇儿。”
“嗯。”
“明天的戏,光砸个牌子,好像不太过瘾。”
沈惊鸿的剪刀顿了顿,抬起头看他。
“你想怎么加戏?”
顾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像准备捕食的野狼。
“咱们不是要拍卖那方‘高兴’砚台吗?”
“光卖个东西,多没意思。”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抛了抛,吊儿郎当地开口。
“咱们再加个彩头。”
“就说,我们‘港岛苏家’初来乍到,琉璃厂这十七家铺子盘下来了,也得找个懂行的本地人帮忙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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