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寒风,被院里那股血腥混合着苦杏仁的气味,冻得凝滞不前。
顾野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块被自己踩脏的红地垫上,心里比挨了一刀还不得劲。
这玩意儿,是沈惊鸿专门托人从百货大楼里精挑细选的。
崭新,喜庆。
她说,新家,就得有个新家的样儿。
现在倒好,“出入平安”四个大字,被他硬生生踩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那……那个……媳妇儿……”
顾野的声音透着一股罕见的干涩,在外杀穿一条街都不会眨眼的活阎王,此刻却因为一块地垫,怂得像只淋了雨的鹌鹑。
“我保证,天亮之前,给它洗得比新买的还干净!”
沈惊鸿没有理会他的赌咒发誓。
她将怀里的医药箱又朝他身前送了送,精致的下巴朝着屋里点了点。
“进去。”
指令简洁,不容置喙。
“先把你自己洗干净。”
顾野如蒙大赦,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得嘞!”
他单手拎起脚边那个半死不活的俘虏,像拎着一袋子不值钱的土豆,毫不费力地拖进了门。
沈惊鸿跟在后面,弯腰,顺手捡起那块遭了殃的地垫,从容地搭在手臂上,这才反手关上房门。
门一关,院外所有的天寒地冻与血腥杀戮,便被彻底隔绝。
屋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顾野将俘虏随手扔在东厢房门口,那里的水泥地是预留的“审讯室”,方便用水冲洗。
他刚拍了拍手,一转身,就看见沈惊鸿已经将医药箱放在八仙桌上,拧开了一瓶碘酒。
“坐。”
沈惊鸿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
顾野咧嘴一笑,麻溜地坐过去,将受伤的左臂伸到她面前。
“劳驾军师大人了。”
沈惊鸿眼皮都未抬一下,可手里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是在触碰羽毛。
棉签蘸着刺鼻的碘酒,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道皮肉翻卷的伤口。
“疼吗?”她问。
“不疼。”顾野脖子一梗,嘴比骨头还硬,“跟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
她手里的棉签,没有任何预兆地,往伤口最深处精准地按了下去。
“嘶!”
顾野浑身一僵,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
这娘们儿,下手可真黑!
“现在呢?”沈惊鸿终于抬起眼,眸光清冷地问。
“疼疼疼!”顾野光速认怂,“媳妇儿我错了,我吹牛!疼死老子了!”
沈惊鸿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收回手,继续为他上药,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地仔细包扎。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动作专注而优雅,最后收尾时,竟打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蝴蝶结。
顾野低头看着那个蝴蝶结,心里头比灌了三斤蜜还甜。
他媳妇儿,连打个结都这么有文化,这么好看。
“以后不准再用手去挡。”
沈惊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冷不丁地开口。
“那是刀,不是烧火棍。”
“你这双手,是要留着给我拧瓶盖,扛麻袋,种海棠的,废了多可惜。”
顾野听着这话,咧开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去。
“遵命!”
他猛地挺直腰板,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沈惊鸿懒得搭理他的贫嘴,将医药箱收拾妥当,站起身,径直走向东厢房门口。
那个俘虏已经醒了,正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他们。
“你们这对魔鬼……”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往外冒着血沫,“枢机大人会为我们报仇的……他会把你们的骨头,一根根敲碎!”
顾野站起身,拎起墙角的钢管,准备过去教教他什么叫“骨头硬的下场”。
沈惊鸿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拦住了他。
“我来。”
她走到俘虏面前,垂眸看着他,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叫什么名字?”
“呸!”俘虏奋力吐出一口血水,“你不配知道!”
沈惊鸿也不生气,只是微微颔首。
“也好,一个死人,的确不需要名字。”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不出他狼狈的倒影。
“你见过鸢尾花吗?”
俘虏的身体,僵了一下。
沈惊鸿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寸寸扎进他的耳朵。
“就是你们枢机大人纹在心口,刻在戒指上,印在他所有私人物品上的那种花。”
“你知道那朵花,代表着什么吗?”
俘虏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他死死地瞪着沈惊鸿,仿佛要用视线将她凌迟。
“那代表着他心里唯一的光,是他穷尽一生想要找回的珍宝。”
沈惊鸿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巧的钢针,精准地敲在俘虏最脆弱的神经上。
“而你,还有你们这群所谓的‘信使’,‘清道夫’,不过是他为了寻找这件珍宝,随手扔出来的垃圾罢了。”
“你以为你在为信仰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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