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山指挥中心。
风暴刮过,留下一片不真实的死寂。
空气中,廉价香烟和隔夜浓茶的气味还没散尽,但那根绷到极致的弦,随着两份战报的送达,彻底松了。
侯三觉得自己像一截被泡发了的木头,脑子里空空荡荡。
他看看身旁还是一脸恍惚的杨破军,又看看那个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转着一支钢笔的爷。
世界观,亟待重塑。
就在一个小时前,这位爷还坐镇中枢,隔着千里山海,将一个盘踞海外数十年的庞然大物,连根带土地一并扬了。
物理层面上的肉身超度。
金融领域里的资产清算。
双线并进,一步归西。
而现在,这位爷正认真盘算着,自家院子里的海棠树,是施农家肥效果好,还是托人弄点进口复合肥。
这前后的反差,扯得人神经疼。
“你俩,”顾野眼皮没抬,指间的钢笔转成一团虚影,“打算在这儿给我站岗到天亮?”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指挥部改土地庙了。”
杨破军喉结滚动,嘴角扯了扯,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爷……嫂子她……一直……这么……嗯,会过日子?”
“猛就说猛。”
顾野停下转笔的动作,终于舍得抬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没开化的山顶洞人。
“那不叫猛,那叫精打细算,懂吗?”
“颗粒归仓,绝不浪费。敌人留下的那点破烂,折算一下都是军费。敌人占着的那些账户,换个户主就能给咱们自己用。”
顾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我媳妇儿,就是心善。”
“见不得铺张。”
杨破军和侯三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明晃晃地翻译着同一句话:我信你个鬼!
心善?
用改装喷火战车把上百号国际雇佣兵烧成一堆人形焦炭,管这叫心善?
见不得铺张?
一把火烧了人家的钱袋子,还顺手把对方因内讧抛售的资产全给抄了底,雁过都得被薅层毛下来,这叫见不得铺张?
顾野懒得搭理这两个榆木疙瘩,他正美滋滋地计划着。
等惊鸿回来,那笔从“寻光之人”手里“继承”的巨额财富,第一笔该花在哪儿。
给她建一个全国最大、最先进的纺织厂。
不,格局小了,建十个!从南到北,让她走到哪儿都能剪彩!
或者,干脆买个南太平洋的小岛,种满她喜欢的花。
他正想得美,桌上那台黑色的保密电话,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
顾野的眉心,猛地一跳。
这个号码,专线连接着关押“天秤”的秘密医疗所。
他一把抓起电话,声音沉了下来。
“说。”
电话那头,一个军官的声音急促,且压抑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首长!目标……目标疯了!”
“他一直在笑!说……说了很多……很多侮辱我们先辈的疯话!”
顾野的眼神,在瞬间冷却。
“我马上到。”
他扣下电话,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甩在肩上,迈开长腿就往外走。
那股子刚刚弥漫开的慵懒和暖意,顷刻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沉寂,沉寂得让人心头发慌。
侯三与杨破军不敢多问,立刻起身跟上。
……
京郊,某废弃防空洞深处。
这里的空气比西山指挥中心还要压抑,冰冷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金属的锈气,无孔不入。
走廊尽头,是一间由厚重铅门严密封锁的隔离观察室。
透过那块单向玻璃,能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圣徒”——天秤。
他被结结实实地固定在一张特制金属床上,身体像个布满了线路的实验品。
**已被摧毁,精神却陷入一种癫狂的亢奋。
“哈哈……哈哈哈哈……”
天秤披头散发,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玻璃,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顾野的脸。
他的笑声嘶哑又尖利,像钝刀子刮在骨头上,让听者耳膜刺痛。
“废物……一群被蒙蔽了几十年的废物……”
“你们真以为你们的先辈是什么英雄?哈哈哈哈!他们就是一群被我们玩弄于股掌的蠢货!”
“顾延年……沈仲山……两个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
玻璃墙外,杨破军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拳头骨节捏得发白。
“狗东西!他找死!”
顾野没出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眸子里所有的光亮都沉淀了下去,再无波澜,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知道吗?顾家的小子?”
天秤笑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
“当年,在南洋的雨林里,我们‘寻光之人’的前辈,就像看猴戏一样,看着你们那支可怜的‘护宝队’在瘴气里乱撞!”
“沈仲山那个胆小鬼,为了活命,丢下自己的同伴,抱着个破盒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守护者?他守护的是他自己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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