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经之书符问道 第61章 幽冥漩涡

王悦之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在拉扯，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他颤抖的手指间，破妄符残余的金色碎屑簌簌飘落，那道本该净化邪祟的符箓非但没能摧毁万灵血符，反被那妖异的暗红符文尽数吞噬，就像被深渊巨口囫囵吞下的萤火。

祭坛顶端，浸透鲜血的古老石砖开始龟裂，血符如同活物般剧烈搏动，暗红纹路中流淌着粘稠的液态光芒。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符文中部突然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边缘处不断溅射出细小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扭曲的婴孩面容。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那不再是单纯的腐臭，而是混合着千百种绝望的死亡气息——有母亲护住婴儿时被贯穿的恐惧，有老者面对屠刀时的茫然，还有少女被拖入黑暗前撕心裂肺的哭喊。漩涡深处，无数双泛着幽绿荧光的眼睛次第睁开，瞳孔里倒映着王悦之惨白的脸，粘稠的视线如同蛛网般将他层层缠绕。

“呃！”王悦之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疯狂撕扯着他体内残存的生机。力量像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那血色的深渊。丹田气海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新生的炁旋被强行拉扯、扭曲，濒临溃散。视野开始模糊、摇晃，祭坛、石壁、刘伯姒焦急的面容都在扭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冲天而起的烈焰，是族人凄厉的惨叫，是琅琊王氏世代守护的祖宅在烈火中轰然倒塌的幻象！家族的覆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绝望。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用这尖锐的痛楚强压住神魂的震荡与生机的流逝。

“少明！稳住！”刘伯姒的呼喊带着撕裂般的急切。她看到王悦之身形摇晃，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鬓角，那血符漩涡的吸力仿佛连光线都要吞噬。没有半分犹豫，她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剧痛让她眉头紧蹙，但动作却快如闪电。她以染血的指尖为笔，在空中急速划动，动作刚劲而精准，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每一道血线划过，都在虚空中留下短暂的暗红轨迹，一个繁复玄奥、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八卦阵图正被她以自身精血为墨，快速勾勒出来。血色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宫方位依次点亮，血光流转，试图形成一道屏障，隔绝那恐怖的吸力，将整个祭坛连同那疯狂的血符漩涡包裹在内。

“镇魂！”王悦之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却透着磐石般的意志。他强行凝聚起丹田内最后一丝未被污染的炁，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痛苦、所有守护的执念，尽数灌注于右臂。指尖因过度凝聚力量而微微颤抖，金光在指尖吞吐不定。他不再看向那吞噬一切的漩涡，也不再看那撕心裂肺的家族幻灭之景。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锁定在虚空中一点。指尖动了！

嗤——嗤——嗤！

空气被划破，发出尖锐的撕裂声。没有符纸依托，纯粹以“炁”为引，以指尖为锋，王悦之在身前急速书写。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轨迹在虚空中显现、交织、叠加，笔锋转折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又蕴含着安抚魂灵的深邃道韵。每一笔落下，都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神魂之上，让他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汗水顺着坚毅的下颌线滴落在地，摔得粉碎。一个比之前“破妄符”更为宏大、更为稳固、带着煌煌天威般之力的符箓雏形，正艰难而坚定地在他指尖下快速成型。金光符箓与刘伯姒的血色八卦阵图交相辉映，一个自上而下神魂，一个由外向内封锁空间，两股力量艰难地对抗着血符漩涡的吞噬之力。

“垂死挣扎！”祭坛下方，暗卫头领的狞笑如同夜枭啼鸣，刺耳而冰冷。他面具后的双眼闪烁着残忍的快意，看着那血色漩涡在王悦之和刘伯姒的合力压制下，非但没有缩小，反而旋转得更快，吸力陡然倍增！漩涡中心那塌陷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幽冥深渊，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呜咽。祭坛周围散落的碎石、破碎的符纸残片，甚至是大殿角落沉积的尘埃，都被这股骤然加强的吸力卷起，打着旋儿投入那暗红的深渊，瞬间消失无踪。“万灵血符，岂是尔等蝼蚁能封？仙师布局多年，要的就是你们这些名门高族血脉的精魂！连同你这不自量力的公主一起，化为仙师长生的资粮吧！哈哈哈哈！”

血符漩涡骤然膨胀，暗红的光芒几乎吞噬了大殿内所有的光源，只余下王悦之指尖艰难维持的金光和刘伯姒血色八卦阵图散发的微弱红芒。吸力化作实质的狂风，拉扯着他们的身体，衣袂猎猎作响，几乎要离地而起。王悦之书写“镇魂符”的指尖金光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从毛孔中强行抽离出去，骨骼在无形的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刘伯姒更是脸色煞白，维持八卦阵图的手指剧烈颤抖，指尖涌出的鲜血几乎连成一线，在空中维持八卦阵图的轨迹变得模糊、断续，那血色的光芒正被漩涡飞速地吸走、吞噬！

“不……能……输！”王悦之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疯狂膨胀、如同择人而噬巨兽之口的血符漩涡。体内残存的炁被压榨到极限，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灼痛。他猛地将舌尖咬破，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精血混合着最后残存的“炁”，狠狠喷在即将溃散的“镇魂符”雏形之上！

嗡！

得到精血与最后意志的灌注，那濒临溃散的金色符箓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如同旭日初升般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祭坛。符箓表面流转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瞬间稳定下来，甚至隐隐有反压之势！王悦之咬破舌尖喷出的那口精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每一滴血珠都蕴含着修士毕生修为的精华。符箓中心，一个古老玄奥的字虚影一闪而逝，那笔画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散发出万邪的浩瀚威能。金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向那膨胀的血符漩涡！

轰隆！

两股力量在空中猛烈对撞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无形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横扫而出，祭坛上那些刻画着古老咒文的石柱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纷纷折断。坚固的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碎石激射间，王悦之瞥见刘伯姒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震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壁上时，王悦之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鲜血同时从两人口中喷出，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片血雾，染红了早已破损的衣襟。

然而，那暗红的血符漩涡，在被镇魂符金光撞击的中心，旋转猛地一滞！漩涡边缘那些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暗红纹路剧烈扭曲、崩解，发出刺耳的、仿佛无数生灵同时哀嚎的尖啸！那声音直刺灵魂，让王悦之眼前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痛苦面孔。吞噬之力出现了刹那的紊乱，漩涡中心那张若隐若现的狰狞鬼脸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