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经之书符问道 第108章 烽烟骤起

偏殿之内，空气仿佛骤然凝固。那内侍急促的话语如同惊雷，在王悦之耳畔炸响。

南朝北伐！兵指彭城！这消息太过突然，以至于王悦之愣了片刻，才消化其中蕴含的惊天巨变。淮水防线被突破？彭城告急？这意味着南朝此次绝非小规模骚扰，而是蓄谋已久的大举进攻！为何是此时？建康城中发生了什么？是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趁北魏内部胡汉之争未平、皇帝精力被牵制之时，收复中原故土？还是……朝中主战派瞒天过海，造成了既成事实？

无数疑问和担忧瞬间塞满王悦之的胸膛。作为琅琊王氏子弟，他自然渴望恢复旧山河，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家族印记与士人情怀。但作为深陷敌国都城、自身难保的南朝士子，这个消息带来的更多是巨大的危险和不确定性。北魏朝廷会如何对待他这个南朝琅琊阁子弟？拓跋濬的怒火是否会倾泻到他身上？墨林的处境是否会更加险恶？

他强行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山阴先生亦是面色凝重，他看了一眼那桌上仍在散发着微弱寒气的煞核，又看向王悦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乱世之中，任何看似微小的变数，都可能被战争的洪流无限放大。

“走吧，莫让陛下久等。”山阴先生沉声道，率先向殿外走去。王悦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紧随其后。

皇宫正殿，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肃杀和紧张。鲜卑勋贵与汉臣官员分列两侧，但此刻以往泾渭分明的界限似乎被一种共同的危机感所模糊，人人脸上都带着惊疑、愤怒或亢奋的神色。空气中弥漫着战前特有的焦灼气息。

北魏皇帝拓跋濬高踞龙椅之上，面色冷峻如铁，手中紧握着一份军报。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不再是平日里的深邃难测，而是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被挑衅后的强烈战意。他看到山阴先生和王悦之进来，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们身上，尤其在王悦之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压迫感。

“陛下！”一名鲜卑大将率先出列，声如洪钟，正是以勇武着称的征南将军长孙嵩（注：人物借用，时间线略调），“南人背信弃义，竟敢主动犯境，欺我大魏太甚！臣请陛下即刻发兵，末将愿亲率铁骑，踏平淮北，直捣建康，让那刘宋小儿知道天威浩荡！”

“臣附议！”

“末将愿往！”

一众鲜卑武将群情激愤，纷纷请战。战争对他们而言，意味着功勋、财富和荣耀。

“陛下，不可操之过急！”司徒崔浩立刻出列反驳，他虽为汉臣，但此刻神色同样严肃，“南朝此次北伐，准备充分，来势汹汹，已突破淮水，兵围彭城。彭城乃淮北重镇，一旦有失，则中原震动。当务之急，是稳守彭城，调集周边兵力增援，挫其锐气，再图反攻。贸然大军轻进，若粮道被断或中了南军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崔司徒莫非是惧战？”长孙嵩冷笑，“南人孱弱，只善水战舟楫，一旦上岸，岂是我大魏铁骑的对手？正是要趁其立足未稳，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击溃！”

“长孙将军勇武可嘉，然兵者国之大事，岂能徒凭血气之勇？”崔浩毫不退让，“南朝此次主帅是谁？兵力几何？粮草囤于何处？后续策略如何？这些均需细作探明方可决断。且国内……”

他话未说完，但目光扫过殿内一些面色阴沉的鲜卑旧贵，意思不言而喻——国内反对势力未平，若大军倾巢南下，恐生内乱。

双方争论不休，主战主守各执一词。

拓跋濬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忽然，他抬手制止了争论，目光再次投向王悦之。

“王昕，”皇帝的声音冰冷，听不出喜怒，“你来自南朝，更是琅琊阁弟子，对南朝军政应有所耳闻。此次南朝北伐，主帅何人？意图何在？你，可有所知？”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悦之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更有浓浓的敌意。他感到如芒在背，仿佛站在悬崖边缘。

王悦之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回陛下，草民离阁已久，奉命外出寻药访古，于南朝近期朝堂动向实不知情。琅琊阁向来超然物外，专注于典籍学术，极少参与军政之事。 此次北伐，草民亦是刚刚听闻，与诸位大人一样震惊。至于主帅......草民远离行伍，实难猜测，或为刘宋皇帝倚重之将。其意图......草民一介书生，不敢妄测军国大事。他这番话彻底将自己剥离出南朝军政体系，牢牢钉在“超然学术”的定位上，撇清关系，避免授人以柄。

“哦？不知情？”拓跋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琅琊阁当真如此超脱？ 莫非......你觉得朕可欺？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帝王威压混合着沙场淬炼出的杀气扑面而来，殿内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王悦之感到呼吸一窒，心知此刻绝不能退缩，也不能承认任何关联。 他稳住心神，不卑不亢道：陛下明鉴。草民若知情，此刻身陷平城，又岂会安然留待陛下垂询？早已惶恐不安，避之不及。 正因草民确系只知研学，不问政治，方才坦荡。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琅琊阁门规如此，还望陛下明察。他再次强调琅琊阁的中立性，并以自身处境佐证。

拓跋濬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内心。良久，那迫人的威压稍稍收敛。

“哼，好一个只知研学，不问政治。”拓跋濬冷哼一声，不再逼问，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转而看向群臣，“崔司徒所言有理，长孙将军亦勇武可嘉。南朝此次来袭，朕必亲征，以雷霆之势击之，扬我国威！”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升，充满不容置疑的决断：“然，确需筹备。长孙嵩听令！”

“末将在！”

“命你为前锋大都督，即刻率精骑三万，星夜驰援彭城！务必守住城池，待朕亲率大军抵达！”

“臣领旨！”长孙嵩大声应诺，战意昂扬。

“崔浩听令！”

“臣在。”

“命你统筹粮草辎重，调度各州兵马，安抚内部，若有趁机作乱者，无论胡汉，格杀勿论！朕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臣，遵旨！”崔浩躬身领命，眼神锐利。

拓跋濬雷厉风行，一连串命令发出，整个北魏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王悦之和山阴先生。

“山阴先生，那件‘东西’的研究，需加速了。若能在战阵之上发挥奇效……”拓跋濬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让王悦之心头一寒。皇帝竟想将幽冥煞核的力量用于战争？！

“老夫尽力而为。”山阴先生微微躬身。

“至于你，王昕，”拓跋濬看着他，“你就留在山阴先生身边，好好‘协助’。你的师弟师妹，朕会让人好生‘照顾’。但愿你的价值，能抵得上朕的耐心。也希望琅琊阁，真如你所言，超然物外。”

**裸的威胁！王悦之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面上只能保持平静：“草民明白。定当竭尽所能。”

退朝后，王悦之与山阴先生沉默地走在回偏殿的路上。平城上空，号角声声，马蹄雷动，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了这座北方都城。王悦之望着远处匆忙调动的军队，心情沉重无比。他知道，自己已被彻底绑在了北魏的战车上，至少暂时如此。而墨林的性命，陆嫣然的安危，都系于他接下来能否在那危险的研究中取得进展，以及这位心思难测的北魏皇帝下一步的棋会如何落下。更深处，一股无力感与紧迫感交织——故国已挥师北上，而自己却困于此地，所能做的，竟只是为潜在的敌人研究那可怕的力量。他必须更快，更小心，更要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

回到偏殿静室，看着那枚静静躺在铜盆中的幽冥煞核，王悦之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东西若真被用于战场，会造成何等可怕的杀戮？而自己，难道要成为帮凶？然而，若不取得进展，墨林必死无疑，嫣然也危在旦夕。忠义、友情、良知、家国......种种情感和道义在他心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匆匆而来，却是找陆嫣然的。原来，陆嫣然在佛堂静坐时，体内咒力与佛音冲突加剧，竟突然昏厥了过去！

王悦之脸色骤变，再顾不得其他，疾步向别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