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磁脉冲炸弹引爆的瞬间,世界被剥夺了声音。
那不是震耳欲聋的爆炸,而是一种更彻底、更诡异的静默吞噬。先是视野边缘所有的指示灯、显示屏、应急灯,如同被无形巨手瞬间掐灭的烛火,齐刷刷地暗了下去,只留下最纯粹、最原始的黑暗。紧接着,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冲击波以周先生武器库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无声地扩散开来!它所过之处,精密仪器内部爆出细碎的电火花,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焦糊臭氧味。更恐怖的是,它直接作用于生物体——我的耳膜仿佛被塞进了滚烫的棉花,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大脑像被重锤击中,视野剧烈摇晃,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这死寂比任何巨响都更令人恐惧,它剥夺了感知危险的最后屏障,将人抛入一片混沌的虚无。
就在这片诡异死寂的中央,武器库的方向,一朵巨大、粘稠的橙红色火球,如同地狱之花,无声地、却又无比狂暴地膨胀开来!翻滚的烈焰贪婪地舔舐着仓库的顶棚和墙壁,将扭曲的钢梁和融化的金属骨架映照得如同地狱熔炉的肋骨。灼热的气浪无声地席卷而来,带着金属熔化和有机物焦糊的刺鼻恶臭,几乎点燃我的头发和眉毛,裸露的皮肤感受到针扎般的灼痛。仓库顶棚的碎片被气浪掀起,在静默中划出诡异的抛物线,砸向四周。
在这无声地狱的光焰中心,一个扭曲的人影踉跄着、燃烧着,冲破了烈焰的帷幕!
是宋明辉!
他半边身体覆盖的仿生皮肤和衣物早已碳化剥落,露出下面烧熔变形、反射着妖异火光的金属骨骼和虬结的肌肉束。那张曾经在无数媒体上光芒万丈、被信徒奉若神明的脸庞,此刻如同恐怖的后现代雕塑——左侧是焦黑碳化、粘连着熔融物的仿生皮肤,肌肉纹理在高温下扭曲成诡异的沟壑;右侧则完全暴露出银灰色的金属面骨,光滑的合金表面布满裂纹,一只电子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另一只眼眶则是一个焦黑的空洞。他残破的胸腔内,一颗由高强度合金铸造、此刻正疯狂过载运转的机械心脏,发出沉闷如濒死巨兽般的“嗡——嗡——”声,这声音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可怖的节奏,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刺眼的蓝白色电弧从破损的接头处迸射出来,将他身周染上一种非人的、濒临崩溃的辉光。浓烟从他躯体的破损处滚滚涌出。
他仅存的、布满血丝的人类右眼,穿透翻滚的热浪和浓烟,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混杂着金属过载带来的濒死癫狂,仿佛我是他穷尽一生追逐的、唯一的答案。
他烧焦的金属下颌开合着,被电磁脉冲摧毁的发声系统发出断续、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电子音,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像冰冷的钉子凿进我仅存的听觉神经:
“姐……姐……她……把自己……拆解……成……七份……”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烧得变形、露出内部复杂线缆和液压杆的金属手臂,颤抖着指向自己那颗疯狂跳动、濒临极限的机械心脏,电弧在指尖跳跃,“钥匙……散落……七座……祭坛……重组……才能……打开……Π锁……” 他的声音被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整个金属躯壳撕裂的痉挛打断,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尖啸。
那颗过载的机械心脏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核心处仿佛有一团微型太阳在诞生!狂暴的能量流几乎要撑破合金外壳。与此同时,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细碎光点和扭曲线条构成的数据流,如同挣脱束缚的、濒死的幽灵,猛地从他的胸腔核心——很可能是某个尚未被EMP彻底摧毁的、深埋的存储芯片——投射出来!
这并非清晰的全息影像,更像是信号严重受损、随时会崩溃的残破投影。画面剧烈抖动,布满雪花噪点和撕裂的条纹,色彩黯淡失真,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录像带。
画面在刺耳的电磁干扰“滋滋”声中艰难稳定了一瞬。灰暗的天空,铅色的厚重雨幕倾泻而下,砸在湿漉漉的深色沙滩上,溅起浑浊的水花。风卷着雨丝,发出呜呜的背景音(这声音只存在于记忆的数据流中,现实里依旧死寂)。两个小小的身影跪在沙滩上,背对着镜头,小小的肩膀被雨水打得透湿,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正专注地用捡来的、形状各异的贝壳——扇贝的弧线、海螺的螺旋、牡蛎的粗糙——在沙滩上堆砌着什么。雨水不断冲刷着他们稚嫩的作品,也冲刷着模糊的镜头。远处,灰蒙蒙的海浪层层推进。
那是一个略显歪斜、但结构分明的沙堡轮廓,有粗糙的城墙和中央的塔楼。最吸引我目光的,是沙堡中央用七枚大小不一、但都洁白如玉的贝壳精心镶嵌出的图案——北斗七星!勺子状的星图,在灰暗的雨幕和深色沙粒的映衬下,透出一种奇异的、坚韧的童真,仿佛在暴风雨中点亮的一簇微弱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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