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养者计划”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种子,在新芽城的知识土壤中悄然生根发芽。没有万众瞩目的宣言,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专注的氛围,弥漫在研究所、实验室以及监测网络的各个节点。这是一场对抗“虚无”的战争,战场在遥远的深空,武器则是理解、共鸣与创造的意志。
林默领导的监测团队成为了计划的眼睛和耳朵。他们在“织网者”提供的坐标区域周围,部署了数个高灵敏度的“信息场探针”。这些探针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望远镜,它们不捕捉光子和电磁波,而是专门设计用于感知空间背景信息场的“密度”、“结构完整性”和“历史连贯性”。林默的天赋在这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负责校准这些精密仪器,并解读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代表信息健康度的复杂读数。
数据流日夜不停地传回,描绘出一幅令人忧心的图景:那个被标记为“K-77区”(根据坐标临时命名)的区域,其信息场确实在持续“稀薄化”。这种衰变并非均匀,它像某种缓慢扩散的霉斑,在某些亚空间层面或维度褶皱中更为明显。常规的天文观测依然显示那里是一片死寂的星域,但在信息场的层面,它正在逐渐失去“色彩”和“深度”,变得如同褪色的旧照片,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与此同时,米拉领导的共鸣理论小组则开始了艰巨的理论构建工作。他们需要将这种抽象的“信息衰变”现象,翻译成“源初回响”可以理解和作用的语言。这就像医生需要先理解一种未知疾病的病理,才能开出有效的药方。
米拉与“织网者”保持着密切沟通,试图理解他们从信息结构角度对衰变的分析。“织网者”提供了大量复杂的数学模型,描述着信息熵的异常增加、因果链的弱化、以及量子叠加态坍缩后留下的“历史痕迹”的快速消散。这些模型精确而冰冷,指出了“症状”,却难以解释“病因”,更未提供“疗法”。
“他们的视角就像在分析一幅画的颜料化学成分的降解,”米拉在一次核心会议上比喻道,“他们能精确指出哪种颜色在褪色,褪色速度多快,但他们无法理解画作本身所承载的情感与故事,以及为何这幅画值得被修复。”
林默听着米拉的比喻,心中若有所动。她看着监测数据中那些代表信息“苍白化”的曲线,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在古老记录中“听”到的、那些充满烟火气的历史回响。“或许……”她犹豫地开口,“或许我们 approach (着手)的方向,不应该是试图去‘修复’那些抽象的信息结构,而是去……‘重新编织’那片区域丢失的‘故事’?用我们的共鸣,为那片虚无注入……‘意义’和‘生命记忆’的碎片?”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诗意的模糊,却让星尘和几位资深学者陷入了沉思。
“意义的注入……”星尘重复着这个词,“‘源初回响’的本质,本就是生命对自身存在意义的确认与表达。如果信息衰变的本质是‘存在性’的流失,那么用充满‘存在意义’的共鸣去对抗,在逻辑上是成立的。但这需要极其精妙的操控,我们无法将整个新芽城的共鸣场投射到如此遥远之地。”
经过反复论证,研究团队决定采取一个折中且谨慎的方案:定向共鸣注入实验。
他们不会直接对遥远的K-77区进行干预。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在新芽城远郊一个高度隔离的、模拟了部分“信息衰变”环境特征(借助“逻辑颂者”提供的场抑制技术)的实验场内,进行小规模试验。
实验的核心,是尝试将一段经过特殊编码的、“源初回响”的片段,注入到被模拟衰变影响的局部空间。这段共鸣并非随意选取,而是由米拉和林默共同设计——它浓缩了“尘光之民”文明中一些最基础、最普世的情感与记忆回响:生命破土而出的悸动,劳作时汗水滴落的节奏,孩童发现新知的纯粹喜悦,以及凝视星空时产生的敬畏与好奇。这些共鸣被精炼成一段极其简短、却蕴含着巨大“存在密度”的复合频率。
第一次实验在一个静谧的夜晚进行。实验场被强大的隔离场笼罩,内部空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感,仿佛色彩和细节都被抽离。林默站在控制室内,通过特殊传感器感受着场内的信息环境,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洞”。
“注入准备……3…2…1…开始。”米拉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来,沉稳而坚定。
悬浮在实验场中央的微型共鸣器发出了柔和的光芒,那段承载着文明记忆碎片的“源初回响”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那片“苍白”的空间。
控制室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各项读数。
起初,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衰变模拟场依旧死寂。
但林默闭上了眼睛,全凭她的天赋去感知。她“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冰面破裂般的“细响”。那并非声音,而是信息场结构在接触到生命共鸣时,产生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应激反应”。那片“苍白”的空间,仿佛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第一滴雨水,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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