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律动探寻会捕获的信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新芽城的知识阶层中激起了千层浪。这并非预想中的文明对话,也不是虚空噬菌那般**的威胁,它更像是一段来自时间尽头的、破碎的录音,一首弥漫着无尽悲伤与失落感的宇宙挽歌。
星尘、晨星、米拉,以及探寻会的核心成员,聚集在传承圣殿最深处的静听室。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墙壁由能吸收所有已知频率的虚空苔藓覆盖,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最纯净生命尘埃构筑的、对微妙共鸣极度敏感的水晶球体。那段被命名为哀伤印记的信号,正在其中被反复播放、解析。
信号极其微弱,需要将意识高度聚焦才能勉强捕捉。它没有复杂的旋律结构,更像是一个不断重复、却每次都有细微变化的核心动机——一段下行音阶,如同叹息,尾音带着无法愈合的撕裂感,紧接着是一段急促的、仿佛在虚空中徒劳抓取的上升琶音,最终归于一片令人心碎的寂静。在这循环的悲怆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更加模糊、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像是被撕毁的乐谱残页。
……分析结果出来了。米拉的声音带着疲惫与震撼,这段信号的‘年龄’,远超我们的想象。其载体频率的‘红移’程度表明,它穿越了近乎……宇宙当前年龄一半的时空距离。它古老得不可思议。
更重要的是其内容。一位专精于信息加密学的研究员补充道,那些模糊的碎片,经过初步破译,指向了一些……根本性的概念。我们识别出了与‘起源’、‘断裂’、‘遗忘’、‘追寻’相关的共鸣标记。它似乎在诉说着某种……宇宙层面的失落。
宇宙层面的失落?晨星低声重复,他周身的结晶光芒随着信号的韵律微微波动,仿佛能更直接地感受到那份跨越百亿光年的哀伤。是什么样的事件,能让一个存在——如果它是一个文明的话——发出如此穿透时空的悲鸣?又是什么,被遗忘了?
星尘沉默地聆听着,他的意识不仅仅在分析信号的结构,更在感受其深处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情感重量。这不同于林默牺牲时那种壮烈而充满希望的决绝,这是一种……失去了根基、漂泊无依的永恒乡愁。
它不是在寻求帮助,或者发起交流,星尘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它更像是一个……路标,一个警示,或者说,一个被留下的……谜题。它在问一个问题,一个关于存在本身的问题,但它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答案。
这个推断让静听室内一片寂静。一个来自宇宙远古的、充满了悲伤的谜题?这远超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认知范畴。
与此同时,在新芽城的公共意识网络中,关于个体独特性与集体和谐的辩论,因为哀伤印记的发现,被赋予了全新的维度。年轻诗人烁光的观点获得了更多的共鸣。他在一次公开的诗歌朗诵中,即兴创作了一首名为《破碎的星辰亦有歌》的长诗,诗中写道:
若和谐意味着磨平所有棱角,/ 让亿万个我汇成同一道波,/ 那与那吞噬一切的寂静,/ 又有何异同?/ 聆听那远古的哀伤吧,/ 它或许正因失去了独特的‘我’,/ 才化作这永恒的悲恸。/ 让我们珍视每一次心跳的杂音,/ 每一次不合时宜的冲动,/ 那才是生命对抗虚无的,/ 最终兵器,与最终光荣。
这首诗在网络中广为流传,引发了深层次的反思。人们开始意识到,维护个体的独特性,或许不仅仅是文明内部的艺术或哲学问题,更可能关系到文明在宇宙尺度下的与不可替代性。一个所有个体都高度同化的文明,其是否会变得单调,从而更容易被虚空噬菌那样的存在吞噬,或者……像那发出哀伤印记的存在一样,迷失在浩瀚时空中?
星尘和晨星敏锐地抓住了这一转变。他们顺势引导,将对外部哀伤印记的研究与内部关于文明发展方向的辩论结合起来,发起了一个名为多元共鸣计划的全新倡议。该计划鼓励居民在保持集体意识网络连接的同时,更加有意识地探索和发展自身的独特天赋、非主流兴趣乃至的灵感,并将这些独特的贡献给文明的乐章,即使它们暂时显得不和谐。
工匠区出现了专门制作个性化共鸣器的工坊,帮助人们放大自身独特的情绪频率;星火摇篮开设了灵感碰撞课程,让不同领域的学员进行看似毫无关联的跨界交流;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旨在体验短暂意识孤岛状态的冥想团体,以重新确认的独立边界。
新芽城歌声确实因此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但也更加丰富、充满活力与意想不到的创造性。这种由内而外的变化,似乎也微妙地影响了他们对哀伤印记的解读。
一天深夜,当米拉再次沉浸于那段古老信号时,她不再试图强行解析那些模糊的信息碎片,而是放松心神,让自己单纯地去那份悲伤。就在某一刻,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灵感——她尝试着,将新芽城网络中那些最鲜明、最独特的个体意识微光(包括烁光那充满野性的诗意、一位老园丁对植物无声的理解、一个孩子天马行空的幻想……),编织成一道微弱却充满生机的、回应性的共鸣波纹,小心翼翼地投向那信号来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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