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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汇集册 故事汇集KK

作者:古云的于建军道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2-04 02:37:33

## 你终于来了

>我在记忆黑市淘到一段“温柔人妻”的珍贵记忆。

>植入后,每晚都能体验她为丈夫煮醒酒汤的温馨画面。

>直到某天,记忆里的她突然转身直视我:“酒里我下了毒。”

>我惊恐地退出记忆,却看见床头摆着相同的汤碗。

>汤碗下压着纸条:“亲爱的,今晚的酒好喝吗?”

>身后传来妻子苏晚的声音:“你猜,现在给你煮汤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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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改造的隧道深处,空气粘稠得能拧出陈年的水腥气。劣质消毒液的味道勉强盖过垃圾腐烂的酸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生腥味,混合成一种令人鼻腔刺痛、喉咙发紧的浑浊气息。头顶裸露的管道如同巨大的黑色血管,偶尔滴落冰冷的水珠,啪嗒一声砸在湿滑的水泥地上,或者某个匆匆路过的兜帽身影上,引来一声低低的咒骂。

我,陈默,把自己裹在一件洗得发白、沾满不明污渍的旧夹克里,蜷缩在隧道边缘一个凹陷的阴影里。这里就是“幽巷”,城市地底爬行的记忆黑市,一个专供我这种人在别人人生的残羹冷炙里翻找慰藉的垃圾堆。劣质荧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投下惨绿、昏黄交错的光晕,像垂死病人的脸。光线勉强勾勒出两侧“摊位”的轮廓:无非是些破木板、生锈的铁架,甚至几张脏污的塑料布铺在地上。卖家们大多裹得比我还严实,口罩、兜帽、大墨镜,像一群沉默的幽灵。他们面前摆着的东西,是这座城市最隐秘的宝藏,也是最廉价的垃圾——用过的记忆芯片。

这些小小的金属片,薄如蝉翼,冰冷坚硬,承载着他人生命里被遗忘、被剥离、被贩卖的碎片。快乐的,悲伤的,羞耻的,狂喜的……在这里,一切情感都被剥去鲜活的皮肉,只余下干瘪的骨架,按“品相”和“成色”明码标价,论斤称两。

我的指尖在一堆散落的芯片上机械地翻检着,触感冰凉滑腻。那些芯片外壳上潦草写着标签:“毕业狂欢·大笑”、“初吻·心跳加速”、“升职加薪·得意”。廉价,空洞,像嚼过的口香糖。我需要更特别的东西,能填补我胸腔里那个巨大、冰冷黑洞的东西。一个能让我暂时忘记苏晚已经离开一年零七天的东西。一个能让我在夜里不再被无边死寂吞噬的东西。

目光扫过旁边一个摊主,他裹着件几乎拖到地的黑色油布雨衣,脸上扣着一个巨大的、布满划痕的工业防毒面具,呼吸阀发出嘶嘶的微弱声响,像某种垂死的爬虫。他面前的摊布上,芯片寥寥无几,但码放得异常整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枚芯片孤零零放在最前面,灰扑扑的外壳毫不起眼,上面用极细的红色记号笔写着一行小字:“温柔人妻·家常汤·极致体验”。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精确。

“这个,”我的声音在防毒面具后面显得沉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那枚芯片,“什么价?”

面具后面,两点幽微的、非人的光点转向我,像是昆虫的复眼在暗处窥视。嘶嘶的呼吸声停顿了一瞬。一只裹在沾满油污的黑色橡胶手套里的手伸出来,食指和中指极其轻微地捻了一下。

“这个?”一个被电子变声器扭曲过的、毫无起伏的金属摩擦音响起,“识货。‘家常汤’,核心记忆,高频触发点。纯粹,强烈。能尝到味道,闻见香气,指尖能感觉到汤碗的温度……每一帧,都浸透了‘家’的味道。三百信用点,不讲价。”

三百!这价钱够我在上面街区吃半个月的合成糊糊了。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但“家”那个字,像一枚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苏晚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砂锅里咕嘟咕嘟冒出的白色水汽,空气里弥漫的、能熨平所有褶皱的食物香气……这些碎片在我脑中轰然炸开,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和更深的饥渴。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立刻扑上去抢夺。喉咙干得发痛,我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手伸进夹克内袋,摸到那卷薄得可怜的旧信用点纸票。每一张都带着我的体温和汗渍,是我在码头扛了不知多少箱沉重货物换来的血汗。

“成交。”声音哑得厉害。我把那卷皱巴巴的纸票塞进那只戴着油污手套的手里,动作快得像怕对方反悔,更像怕自己反悔。对方接过,连点数都懒得点,只是捏了捏厚度,便随手将那枚小小的灰色芯片弹了过来。

芯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光,落在我摊开的掌心。它如此之轻,却又如此沉重,带着地下世界独有的阴冷湿气,像一块刚从坟墓里挖出的冰冷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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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汗味和廉价速食包装袋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将我瞬间从地下幽巷的阴冷拉回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这里曾是“家”,如今只是一个塞满我形骸的容器。客厅的灯坏了一盏,另一盏也苟延残喘地闪烁着,将我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壁上。角落里堆满了空酒瓶和废弃的记忆芯片包装盒,它们像一群沉默的、嘲笑我的观众。墙壁上,几张从不同芯片里截取、打印出来的女性面孔照片被歪歪扭扭地钉在那里——微笑的、低眉的、正在切菜的、在窗边发呆的……她们都曾短暂地成为我记忆中的“苏晚”。一张最新的照片被钉在中间,那是我刚刚买下的“温柔人妻”芯片里截取的画面,一个温婉的侧影,正低头专注地看着炉火。我给她取了个代号:小雅。

我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床边,急切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杂乱地堆着各种型号的转接线、信号放大器和一个巴掌大小、外壳磨损严重的黑色金属盒——我的个人记忆植入器。它的表面布满了划痕和掉漆的斑点,一个磨损严重的接口裸露在外,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我粗暴地扯出数据线,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发抖,好几次才将芯片准确地对准接口插进去。

“咔哒。”

一声轻微的啮合声。植入器侧面的指示灯由暗红转为幽绿,发出稳定而微弱的光芒。成了。

我躺倒在冰冷的床铺上,枕头上还残留着隔夜的头油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植入器侧面的一个微型感应贴片用力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阵熟悉的、带着轻微电流刺痛的冰凉感瞬间穿透皮肤,直抵颅骨深处。

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感官瞬间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暖与明亮所淹没。光线柔和,带着黄昏的暖意。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而诱人的香气——老姜被拍裂后辛辣中透着暖意的气息、陈皮的清苦甘香、浓郁的肉骨汤底、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去腥用的花雕酒香。这香气如此真实,如此霸道,瞬间驱散了我现实中房间里那股令人作呕的霉味,甚至让我的舌根下意识地分泌出唾液。

视觉清晰起来。一个干净、明亮、充满生活气息的厨房。阳光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在米白色的瓷砖墙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一个穿着浅蓝色棉质家居服的女人背对着我,站在燃气灶前。她的身影纤细而挺拔,及肩的黑发松松地用一根木簪挽起,露出白皙优美的后颈。灶台上,一只圆肚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欢快的气泡,白色的蒸汽袅袅升起,模糊了窗外的景色。锅盖被顶起又落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锅里的内容物在浓郁的汤汁中翻滚沉浮。

是小雅。她正微微弯着腰,专注地看着砂锅里的汤。她的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左手轻轻揭开锅盖,一股更加浓郁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右手拿起一个长柄汤勺,手腕微转,舀起半勺深褐色的汤汁,凑到唇边,极其自然地嘟起嘴,吹了吹气。然后,她小口地啜饮了一下。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这个动作,这个微微嘟嘴吹气的习惯性小动作……和苏晚一模一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猛地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又滚烫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

她似乎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汤勺。接着,她拿起案板上切好的几片薄如蝉翼的雪梨,用指尖捻着,一片一片,轻盈地投入翻滚的汤中。梨片在深褐色的汤里浮沉,很快被浸润,边缘微微卷曲。

“老公,”她忽然开口,声音温软柔和,带着一点糯糯的尾音,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今天累坏了吧?梨片下火,汤再滚两分钟就好。”她没有回头,语气是那么自然,充满了无需回应的笃定和温柔。

老公!这个称呼像一道电流击中了我。我贪婪地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那微微侧头时露出的一点柔和的耳廓线条,那挽发木簪上细小的纹理。在意识深处,我疯狂地、不容置疑地对自己下达指令:我是她的丈夫!那个即将喝到这碗汤的男人就是我!这个温暖的厨房是我的,这个温柔的女人是我的!陈默?那个蜷缩在肮脏公寓里的可怜虫,那个失去妻子的失败者?不!他根本不存在!此刻,我就是这个被爱意和关怀包围的幸运男人!

一种巨大的、虚假的、令人沉溺的幸福感如同暖流般注满了我冰冷的四肢百骸。我几乎能想象出汤碗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的踏实感,能预见到那口滚烫鲜美的汤汁滑入喉咙的熨帖。现实中空瘪的胃袋,在此刻被一种饱胀的暖意填满。

砂锅里的汤,翻滚得更欢腾了。梨片在深褐色的海洋里沉浮,像一只只小小的白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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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被从温暖的深海中粗暴地拽出,猛地跌落回冰冷坚硬的现实礁石上。植入器贴在太阳穴上的冰凉触感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刺痛。我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在头顶天花板上那盏苟延残喘、闪烁不定的日光灯管上。嗡嗡的电流噪音像一群恼人的苍蝇,钻入耳膜。

刚才厨房里的温暖、香气、小雅温柔的侧影和那声糯软的“老公”……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这间冰冷、死寂、散发着隔夜馊味的囚笼。巨大的落差带来一阵强烈的反胃感,喉咙口涌上酸水。我猛地从床上坐起,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发黑。

“呃……”我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胸腔里空得发疼,胃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冷又硬。刚才那被暖意填满的虚假饱足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更深、更蚀骨的饥饿和空虚。

房间里只有日光灯管单调的嗡嗡声和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床头柜。那枚灰色的“温柔人妻”芯片静静地躺在植入器旁边,像一只沉睡的灰色蝴蝶。旁边散落着几个被拧开的空芯片盒,花花绿绿的包装上印着诸如“甜蜜初恋”、“职场高光”、“海岛假期”之类的诱人字样,此刻在我眼里却像一个个嘲讽的鬼脸。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墙壁上。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被图钉随意地钉在斑驳的墙皮上。一张是某个女人在花丛中回眸微笑,阳光刺眼;一张是穿着职业套裙的背影,显得精明干练;还有一张是在某个沙滩上奔跑的模糊身影……这些都是我之前购买的不同“角色”,试图用她们破碎的光影来拼凑一个能替代苏晚的幻影。她们都失败了。照片边缘卷曲,沾着灰尘,眼神空洞,像褪色的劣质海报。

只有中间那张最新的照片——小雅在灶台前微微弯腰的侧影,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刚刚记忆里的温度。她的眼神低垂,专注地看着炉火,嘴角仿佛带着一丝极淡的、满足的笑意。这张脸并不特别惊艳,但那种沉静温婉的气质,那个和苏晚神似的嘟嘴吹气的动作……它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我早已溃烂的痛处,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

我伸出手,冰凉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照片上小雅的脸颊。粗糙的打印纸质感冰冷,毫无生气。

“苏晚……”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带着自己都厌恶的哽咽。指尖猛地用力,指甲在照片上划出一道白痕。我需要更多。更多关于小雅的记忆碎片,更多能让我短暂逃离这冰冷现实的暖意。三百信用点?只要能再次沉入那个被温柔注视、被妥帖照顾的幻境,再翻一倍我也愿意!那个戴着防毒面具、嘶嘶作响的卖家……他一定还有!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我几乎是扑到床边,在散落的衣物和杂物堆里疯狂翻找那张皱巴巴的、印着“幽巷”入口坐标和几个模糊卖家代号的破旧小卡片。找到了!

没有片刻犹豫,我抓起那枚刚植入过的、还带着我体温的灰色芯片,连同几张作为预付款的信用点纸票,胡乱塞进夹克口袋,撞开房门,再次一头扎进了城市地底那幽暗、冰冷、充满腐烂气味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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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巷深处,空气依旧粘稠污浊,混合着水腥、铁锈和劣质消毒液的刺鼻气味。头顶的管道渗出的水滴,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空洞而规律,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我像一头被某种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脚步虚浮地穿梭在昏绿和惨黄交织的光影里。那些裹在阴影里的摊主、那些沉默的幽灵、那些承载着他人破碎人生的冰冷芯片……都成了模糊晃动的背景板。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隧道深处那个裹着油布雨衣、戴着巨大防毒面具的身影。

他依旧在那里,像一块长在潮湿墙角、亘古不变的黑色苔藓。嘶嘶的呼吸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摊布上依旧只有寥寥几枚芯片。

我几乎是撞到他摊前的,喘息粗重,带着地下污浊空气特有的窒息感。还没等我开口,那个被电子变声器扭曲的、毫无起伏的金属摩擦音就响了起来,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回来了?就知道你会回来。”面具上那两个幽暗的光点转向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家常汤’的滋味,蚀骨**,是不是?特别是……当那张脸,恰好能填补某个特定的、血肉模糊的缺口时。”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我极力掩饰的溃烂伤口。我猛地打了个寒噤,心脏像是被那只裹着油污手套的手狠狠攥住。

“你……你还有她的记忆?小雅的?”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自己都厌恶的乞求,“多少钱?我都要!只要是她……只要是她煮汤的……”

“小雅?”那电子合成音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金属摩擦出的冷笑,“代号而已。重要的是感觉,不是吗?那种被需要、被温柔以待、被称之为‘家’的……幻觉。”他慢条斯理地低下头,那只戴着肮脏橡胶手套的手,在摊布上仅有的几枚芯片上方缓缓移动,如同秃鹫在腐肉上空盘旋。最终,指尖停在了一枚芯片上。

这枚芯片与其他灰扑扑的货色截然不同。它的外壳是一种沉郁的、近乎凝固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表面没有任何手写的标签,只在角落用极细的激光蚀刻着一个几乎无法辨认的复杂符号,像纠缠的荆棘,又像某种扭曲的密码。

“这个。”他的指尖在暗红色的芯片外壳上轻轻点了点,发出沉闷的叩击声。“不是普通的片段。是‘内核’……最深处的东西。剥离它,差点要了原主的命。”嘶嘶的呼吸声停顿了一瞬,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你不是想找‘她’吗?这个,是最接近你心中那个‘她’的……‘本源’。”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暗红色的芯片上,像被磁石吸住。本源?最接近苏晚的“本源”?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病态渴望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理智在尖叫着危险,但灵魂深处那个巨大的、名为“苏晚”的黑色空洞,却发出了更响亮的、贪婪的嘶吼。

“多……多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代价?”电子合成音毫无波澜,“你的全部。身上所有的信用点,加上……”他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抬起来,指向我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枚灰色芯片——“加上这个‘温柔人妻’的引子。它不值钱,但……是钥匙。”

我几乎没有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把口袋里所有的皱巴巴的信用点纸票,连同那枚还带着我体温和无数次植入痕迹的灰色芯片,一股脑地塞进他摊开的、戴着油污手套的手里。

那只手冰冷而稳定,收拢了信用点和灰色芯片,然后,将那枚暗红色的、仿佛凝固着不祥之血的芯片,轻轻放在我的掌心。

触感冰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力,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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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地撞开公寓的房门,我像被无形的恶鬼追赶。那枚暗红色的芯片紧贴在我的掌心,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又像一块万载寒冰。它的重量感如此诡异,似乎不仅仅存在于物理层面,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脏上,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疼痛。

客厅的灯依旧只有一盏在苟延残喘地闪烁,将我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堆满垃圾的墙壁上。我冲进卧室,反手甩上门,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震落了几缕墙灰。外面闪烁的灯光被隔绝了大半,卧室陷入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我扑到床边,粗暴地拽开床头柜抽屉。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好几次才抓住那台黑色记忆植入器的冰冷外壳。连接线被胡乱地扯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当那枚暗红色的芯片终于被塞进接口时,“咔哒”的啮合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像一声冰冷的宣判。植入器侧面的指示灯亮起,不再是幽绿,而是变成了一种深沉的、近乎不祥的暗红光芒。

我重重地倒在床上,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凉的枕套贴着滚烫的脸颊。没有片刻迟疑,我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将植入器的感应贴片狠狠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电流刺痛感瞬间炸开!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同时扎进颅骨深处,又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我眼前猛地一黑,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粘稠冰冷的黑暗洪流瞬间裹挟、吞噬。

预想中的温暖厨房没有出现。

视野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占据。不是夜晚的宁静,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绝望的、仿佛被活埋的窒闷。空气里没有食物的暖香,只有刺鼻的酒精味,浓烈得如同实质,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腐气息,还有一种……恐惧的、冰冷的汗味。

视觉在黑暗中艰难地聚焦。我看到了……地板。深色的、冰冷的地板。视角很低,仿佛是趴着或者蜷缩着。剧烈的耳鸣声中,夹杂着粗重、混乱、饱含暴戾的喘息声,就在头顶上方,很近很近。

“贱人!你他妈……敢管老子?!”一个男人沙哑、含混、被酒精彻底侵蚀的咆哮声炸雷般响起,每个字都喷溅着毒液。这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我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我的意识。

是他!那个“丈夫”的声音!但这一次,不再是记忆里被温柔对待的模糊背景音,而是带着如此**、如此暴虐的实体感,就在耳边炸响!

沉重的脚步声踉跄地逼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视角猛地晃动、旋转!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拽住了“我”的头发!剧痛从头皮炸开,瞬间蔓延至整个头颅。视野天旋地转,身体被那股蛮力粗暴地拖拽、甩开!

“砰!”

一声闷响,骨头撞击在某种坚硬冰冷的物体上,剧痛从肩胛骨和脊椎瞬间传遍全身。视角定格。我终于看清了环境的一角:冰冷的瓷砖墙,墙角堆着几个空酒瓶,深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这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厨房角落。视线边缘,一只青筋暴突、指关节粗大的手,正死死地、残忍地揪着一把黑色的头发!

那只手……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凝固成尖锐的冰凌,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

那只手……小指外侧,一道极其熟悉的、斜斜的旧疤痕!像一条丑陋的白色蜈蚣,盘踞在皮肤上!

是我!那只手……是我的手!

不!不可能!幻觉!一定是植入的副作用!记忆错乱了!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因剧痛而变调的微弱呻吟从“我”的喉咙里溢出。这声音……

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每一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越过那只揪着头发、带着我独有疤痕的恐怖的手,越过男人因暴怒而扭曲起伏的胸膛……视线终于,对上了一张脸。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崩碎。

散乱的黑发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嘴角破裂,一道细细的血痕蜿蜒流下。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穿透黑暗和记忆的迷雾,直直地看向……我的方向!不,不是方向!她看的,就是此刻正在“观看”这段记忆的“我”!那眼神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如同被彻底冻结的深潭,潭底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与……一种洞穿灵魂的嘲弄!

她的嘴唇在颤抖,嘴角的血迹随着动作被拉扯开。一个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我意识最深处炸开的气音,清晰地传递出来:

“酒里……我下了毒。”

“轰——!”

像一颗炸弹在颅内引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所有的虚假堡垒,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恐惧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不——!!!”

现实中的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太阳穴上的贴片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扯开,带下一小块皮肤,火辣辣地疼。我像被电击般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浑身被冷汗浸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卧室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墙壁间碰撞回荡。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我剧烈地干呕着,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咙。

假的!都是假的!是植入的幻觉!是那个该死的卖家搞的鬼!是芯片的副作用!

我拼命地对自己嘶吼,试图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香气,顽固地钻入了我因为恐惧而过度敏锐的鼻腔。

老姜的辛辣暖意、陈皮的清苦、浓郁的肉骨汤底……还有那丝若有若无的花雕酒香!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浇铸的石膏。脖颈像生了锈的轴承,发出咯咯的轻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向床头柜的方向。

就在那台闪着诡异暗红色指示灯的植入器旁边,静静地放着一只碗。

一只白瓷碗。碗口还氤氲着袅袅的热气。

碗里,盛着深褐色的、微微晃动的汤汁。几片被煮得近乎透明的雪梨片,静静地浮在汤面上,边缘微微卷曲。

和我刚刚在记忆里看到的,那锅翻滚着、被下了毒的醒酒汤,一模一样!

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冻结了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胃袋在疯狂地痉挛、抽搐。

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几次才勉强捏住那张纸片的边缘,将它抽了出来。

惨白的打印纸上,只有一行冰冷的黑色宋体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亲爱的,今晚的酒好喝吗?”

纸张从我完全失去知觉的指尖滑落,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一个声音,一个我魂牵梦绕、刻骨铭心,此刻却如同从地狱最深处飘来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清晰地在我身后响起:

“你猜,现在给你煮汤的是谁?”

那声音轻柔、温软,如同情人最甜蜜的耳语,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时间、空间、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粉碎。

我像一个生锈的、即将散架的机器人,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濒临极限的呻吟。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我用了全身的力气,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扭过头去。

卧室那扇半开的、通往外面客厅的门框,被阴影切割成模糊的轮廓。在那片昏沉的暗影边缘,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的轮廓。浅蓝色的棉质家居服,松松挽起的及肩黑发,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颈侧。她微微侧着头,姿态放松,像只是刚结束厨房的忙碌,准备进来看看汤是否合口味。

我看不清她的脸,五官完全隐没在门框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有一点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只手白皙、纤细,正随意地搭在门框上,指尖……轻轻地、有节奏地叩击着冰冷的木框。

嗒……嗒……嗒……

声音轻微,却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精准地砸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上。

她似乎察觉到我僵死的目光,那只叩击的手,忽然停住了。

阴影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玩味的叹息。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轻柔,却像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最后的自欺欺人:

“呵……认出来了?” 她顿了顿,阴影里仿佛能感受到她唇角勾起的那抹冰冷弧度。

“我是苏晚,但你不是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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