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那件事 第67章 汉（7－1）琴艺的较量——弦动乾坤，魂铸新声

五凤古镇的夜，沉溺在一泓亘古流淌的清冷月华之中。银辉如液态的秘银，无声地倾泻，浸透了每一寸蜿蜒的青石板路，将这座沉睡于时光褶皱里的古镇，渲染得愈发幽邃神秘，仿佛随时会从历史的薄纱后浮现出仙踪道影。空气里浮动着夜露的微凉，混杂着草木根系深处逸散的、近乎灵韵的暗香，每一次呼吸都沁人心脾，涤荡着尘世的喧嚣。剑指夕阳与母亲姚琳并肩而行，步履轻快而坚定，踏碎一地流淌的月华，走向那场注定铭刻于“六艺”巅峰之路的玄奥之门。书法、绘画、武技的桂冠已被他们以惊世之姿一一摘下，此刻，这浸润着千年雅韵、直指心魂的琴艺比试，便是他们叩问大道、印证己身的终极战场。

琴艺较量的舞台，深藏于古镇腹地一座庭院幽邃的古宅。宅院四周，古木参天，虬枝如苍龙盘踞，繁茂的枝叶在月华下织就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迷宫，仿佛无数沉默的古老守卫。馥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花香，与一缕若有若无、却直透灵台的清冽檀香，在夜风低徊中悄然弥散、纠缠，沁入每一个踏入此间生灵的肺腑，令人心神俱宁。庭院中央，一座以温润白玉为基、雕琢着云纹古篆的小巧玲珑舞台静静伫立，其上安放着一张色泽如蜜、纹理似行云流水的上品焦尾古琴——“九霄环佩”。琴身隐隐流转着内敛的宝光，仿佛在沉睡中呼吸。舞台四周，错落有致地陈列着十余张形制各异的古琴，每一张都散发着岁月沉淀的独特木香，那香气仿佛凝固了过往无数琴师的指尖温度与灵魂倾诉，无声地诉说着千年的悲欢离合。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神圣的宁静与雅致，空气都仿佛被无形的琴韵浸染，变得粘稠而充满张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灵魂风暴。

此刻，一位身着月白云纹锦缎华服的贺家小姐——贺清璇，已如一朵初绽的玉兰，端坐于“九霄环佩”之前。她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如月宫谪仙，朱唇微抿，不见丝毫波澜。纤纤十指，莹白如玉，轻轻悬于琴弦之上，指尖微颤，宛如蝶翼栖落花蕊前的刹那凝定。倏忽间，那蝶翼轻拂琴弦——

“铮——”

一声清澈悠扬、直透九霄的泛音如冰泉乍破，瞬间充盈了整个庭院，驱散了所有杂念。紧接着，琴声如幽谷深涧中汩汩流淌的灵泉，清冽甘甜，蜿蜒而下，时而低回婉转，如泣如诉，似有诉不尽的相思缠绵、千古幽情；时而又陡然拔高，若孤峰绝仞，金石之音铮铮裂帛，激昂澎湃，挟裹着穿云裂石之势，直击在座每一个人的心魄！那琴音仿佛拥有了生命与魔力，化作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所有人的心神，坠入一个由纯粹音符编织的、光怪陆离的迷离幻境。庭中古木的枝叶似乎随着乐声的起伏而微微摇曳，投下的光影也随之变幻不定。

姚琳凝神静听，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激赏与凝重。她悄然侧首，目光落在身旁的儿子剑指夕阳身上。少年的侧脸在月华下轮廓分明，眼神专注如鹰隼。姚琳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珠玉落盘，清晰地送入夕阳耳中，带着一丝只有他能感知的深沉期许：“夕阳，贺家小姐指下功夫，已臻‘心弦合一’之境。听其音，便知其心澄澈如镜，志在高远。此非寻常技艺之争，乃是‘道’的碰撞。你需以琴为剑，斩开桎梏；以心为弦，引动天地共鸣；更要…以你‘来处’的见识，铸就不属于此世的‘新声’！方能…真正折服此心，慑服此魂！” 母亲的话语，字字千钧，沉甸甸地压在心口，非但没有让少年退缩，反而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胸中那团名为“战意”的熊熊烈火，更激起了他灵魂深处那属于异世灵魂的不屈与骄傲。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庭的月华、花香、檀韵乃至那无形的琴韵压力都吸入肺腑，眼中那簇火焰燃烧得愈发炽烈，仿佛要将眼前的时空都点燃。

鼓足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勇气，少年迎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琴韵压力，稳步上前。他对着刚刚收束最后一个音符、余韵仍在空气中震颤的贺清璇，郑重地躬身一礼。清朗而诚挚的声音，穿透了尚未散尽的琴韵，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小姐琴艺通神，已达‘弦动心魄，音化万象’之境，令人高山仰止，叹为观止。在下剑指夕阳，不揣浅陋，斗胆请小姐赐教一二，共谱此夜绝响，不知可否？” 贺清璇闻声，缓缓抬首。一双剪水秋瞳，清澈得如同蕴藏了整片星河的深潭，此刻清晰地映照着庭中摇曳的灯火与少年挺拔的身影。她眸中先是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讶异于这少年竟能在自己精心营造的琴韵气场中如此从容发声，更讶异于他那份毫无矫饰、纯粹得近乎锋锐的自信与眼底燃烧的、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火焰。片刻的审视后，那讶异如冰雪消融，被一种纯粹的、对“道”的探索之兴与少年眼中那份恳切所取代。樱唇微启，她绽开一抹清浅却足以令月华失色的真诚笑意，声音如珠落玉盘：“好。既有此雅兴，愿闻君之妙音，共证琴道玄微。”

“铛——！”

一声清越悠长的铜磬敲响，如同划破时空的号角，瞬间凝固了庭院中所有的气息。新的较量，正式开始！

贺清璇神色宁谧，玉指轻扬，如春风吹拂柳枝。一曲《平沙落雁》悠然流淌而出。琴声空灵旷远，意境深邃。刹那间，庭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拓展、延伸！众人眼前，徐徐展开一幅浩瀚无垠的秋日长卷：浩渺沙洲之上，暮色四合，残阳如血浸染流云。一行归雁排云直上，声声唳鸣带着离群的孤寂与归途的执着，穿透苍茫暮霭。秋风萧瑟，吹拂着沙粒，发出簌簌的低语，似亘古的低吟，诉说着天地间的苍茫、寂寥与那份沉淀在时光深处的宁静致远。琴音营造的意境仿佛拥有实质的重力，牵引着所有人的心神沉入那片广袤沙海，感受着那份天地悠悠的孤寂与永恒。空气中，仿佛有细碎的沙粒光影在飘散，带着秋日的微凉。她指下的琴音，已不仅仅是声音，更是一种近乎领域的力量，将“静穆苍凉”的意境推向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