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那件事 第54章 汉（2－2）金堂问道·云顶启程

姚琳深吸一口清冽如刀、直贯心肺的山巅寒气，压下长途跋涉的疲惫与心中的忐忑，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古礼，姿态谦恭却不失风骨：“前辈，晚辈姚琳携子冒昧登山，只为求索‘六艺’真谛，叩问那大道之门。望前辈慈悲，不吝指点迷津。”姚琳的声音带着风霜磨砺后的微哑，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决绝，在山风中清晰地传递开去。

老者手中拂尘轻摆，银丝拂过虚空，嘴角牵起一丝看透世情沧桑、悲喜不惊的淡然笑意。“六艺之道，包罗万象，通天地之变，究古今之穷。浩瀚如星海，深邃如渊谷，岂是凡俗朝夕可窥其堂奥？”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奇特的韵律，如同晨钟暮鼓，直接敲打在聆听者的心弦之上。“然，心诚所致，金石亦可为开。既已踏破艰险，登临此巅，便是有缘。”他忽地抬手指向西方天际——那里，最后一抹沉入永恒黑暗前的夕阳余烬，正以生命最后的炽热，顽强地燃烧着，将沉沦的天际线晕染成一片悲壮不屈的金红。“观彼落日，虽近黄昏，命数将尽，然光华不减，尤自灼灼耀世！人生逆旅，道阻且长，纵临万丈深渊，履薄冰之险，只要心中那一点明光不灭，信念如星火长燃，便无惧前路晦暗幽冥。”

剑指夕阳顺着那枯瘦却稳如磐石的手指，凝神远远望去。那轮垂死的巨大火球，正用它生命最后的余热，奋力对抗着吞噬一切的、无边的黑暗，将生命末路的悲壮与辉煌演绎到极致！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共鸣在他胸中激荡、冲撞、炸裂！他仿佛瞬间化作了那轮夕阳本身，清晰地“感受”着那份无可挽回的沉坠宿命，更“燃烧”着那份不甘就此熄灭、誓要照亮长夜的炽热！一股滚烫的热流带着决绝的意志，直冲头顶百会！剑指夕阳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锐利的刺痛，一个无声却重逾山岳的誓言在心底如惊雷般轰然炸响：穷尽此生，必掌六艺至高之力！不为己身超脱逍遥，只为守护母亲眼中永不熄灭的温柔与笑容，只为拨开那笼罩身世的厚重时空迷雾，亲手点亮那归途的灯塔！纵使前路如这落日，终将沉入黑暗，也要在坠入永夜之前，倾尽所有，绽放出足以撕裂亘古长夜的、最璀璨夺目的光华！

姚琳凝视着儿子瞬间挺直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的背影，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喷薄欲出、几乎要割裂夜风的锐气与焚天煮海的决心，一股混杂着酸楚、骄傲与无尽怜惜的暖流汹涌地冲上心头，最终化为眼底深不见底的、沉甸甸的欣慰。姚琳知道，金堂山巅这一问，老者寥寥数语，夕阳如血映照，已悄然成为儿子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淬火之炉，将他心中的铁胚锻造成型。

决心已定，再无犹豫。姚琳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山巅所有的清冷与决绝都吸入肺腑，迎上老者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深邃目光。姚琳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那是揭开最沉重伤疤的痛楚与对未知回应的恐惧，却又异常清晰，字字如铁钉凿入山岩：“前辈明鉴。实不相瞒，我母子二人……并非此世之人！”姚琳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在寂静的山巅激起无形的涟漪。“一场难以言喻、撕裂时空的灾变，将我抛入这时光与空间的罅隙，而吾儿……”姚琳顿了顿，眼中掠过深切的痛楚与命运捉弄的无奈，声音更低哑了几分，“……他生于此间乱世。我们……如同无根浮萍，随波逐流。所求，不过是一条归家之路，或是一方可供立足存身之地。六艺至道，或许……是我们在这茫茫异世，唯一的希望之火。”

老者神色依旧古井无波，仿佛早已透过重重迷雾，窥见了这惊世骇俗的真相。他缓缓颔首，银白的须发在夜风中轻扬，目光投向头顶浩瀚无垠、星河旋转的夜空，声音缥缈悠远，如同自九天之外传来：“缘起缘灭，如露如电；时空轮转，如环无端。冥冥之中，自有其定数轨迹。汝等来处，吾已知之。”他收回那仿佛能丈量星海的目光，重新落在剑指夕阳身上，眼神变得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喟叹，“然，师徒之缘，因果纠缠，此地……难结。”

姚琳心头猛地一紧，如同被无形的冰手攥住，指尖瞬间冰凉刺骨，沉落谷底。

老者话锋却是一转，拂尘轻指东方：“然，命运之线既在此交汇缠绕，便不会轻易断绝。由此向东，云深不知处，有一‘云顶秘境’便是你们要寻的归所。”他的声音带着古老的韵律，如同吟诵预言，“传说其中封存着六艺源流之秘，乃上古大能遗留之试炼绝域。能否得其门而入，窥其堂奥真髓，全凭汝等心志之坚、悟性之慧、造化之玄机。”他手中那柄古藤拂尘遥遥指向东方——那片被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与永不停歇翻滚的铅灰色云海所笼罩的、犬牙交错的险峻群山轮廓，“前路艰险，诡谲莫测，远超此山百倍。是沉沦深渊，化为枯骨尘埃；还是破茧化龙，翱翔九天之上……皆在汝等一念之间，一步之择。”

“云顶秘境……”姚琳与剑指夕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低喃出声。目光在空中瞬间交汇，无需言语，便已读懂了彼此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对未知险地的本能警惕，更是对那渺茫希望与无上力量的无限渴望！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绝不退缩半步！姚琳猛地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量，紧紧握住儿子剑指夕阳因激动与决心而微微颤抖的手掌。剑指夕阳也立刻用力回握，那力道传递着无声的血脉誓言与生死相依的支撑勇气。母子俩的手紧紧相扣，骨节泛白，仿佛要将彼此的生命力、信念以及对归途的执念，彻底熔铸为一体，化作劈开前路荆棘的利刃。

夜幕彻底笼罩了孤高的金堂绝顶，唯有天边几颗寒星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他们转身，毅然踏入下山那条更为幽暗深邃的小径。来时背负的希望与憧憬，此刻已化为肩上更沉重的责任与胸膛中更炽热、更滚烫的决心。呜咽的山风卷过峭壁，似在为他们送行，又似发出低沉的警示。

而剑指夕阳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鞘，在行走间偶尔磕碰到山石，会反射出转瞬即逝的、冷冽如冰的微弱星芒，如同蛰伏的龙鳞在暗夜中悄然显露锋芒，暗藏着斩破一切迷障虚妄的凛冽锐意。那株短暂邂逅却已深深烙印于灵魂深处的“光之树”所散发的温暖与纯净辉光，则化作心底一盏永不熄灭的微小明灯，穿透现实的黑暗，坚定地指引着他们，投向那更险峻、更神秘莫测、云遮雾绕的东方群山深处——云顶秘境所在之地。新的征途，已在脚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