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那件事 第33章 秦（10－2）蚀骨之刃之九龙沟的诛心局

剑指夕阳倾尽所有，迅猛地燃烧生命。每一招每一式都狠辣决绝，不留半分余地，只求玉石俱焚。剑势如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似吞噬一切的怒海狂涛，足以淹没山川，倾覆城池。

然而，李明辉依旧从容，完全没有畏惧。他如同矗立在惊涛骇浪核心的万古礁石，任剑指夕阳的攻势如何狂猛暴烈，始终岿然不动。他的身法飘忽如鬼魅，闪避间带着一种超越物理极限、近乎瞬移的优雅；他的招式返璞归真，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格、一引、一拨，却蕴含着化解万钧之力的天地至理，将狂暴的剑气悄无声息地导入虚空。他甚至未曾动用那玄奥的秘术，仅凭深不可测的内力本源与对武道“道”境的领悟，便将剑指夕阳燃烧生命换来的、足以毁天灭地的疯狂攻势一一消弭于无形。

力竭！前所未有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死亡潮水，瞬间淹没了剑指夕阳濒临崩溃的意志。手中那柄曾饮尽仇寇血、伴随他半生征伐的名剑“残阳”，被一股至柔至韧、却又沛然莫御的黏劲缠住、绞飞！化作一道凄凉的流光，旋转着，哀鸣着，最终消失在幽暗林海的深处，如同他逝去的荣光。

“噗通！”

剑指夕阳再一次，重重地砸落在地，尘土满面，口鼻间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枯叶。这一次，他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已彻底失去，只能像一滩被彻底抽去骨头的烂泥般瘫在那里，视野模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缓走近。李明辉的靴底踏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却如同重鼓，一声声，沉闷地敲在剑指夕阳濒死的心脏上。李明辉最后停在剑指夕阳面前，居高临下，眼神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深潭般的平静与淡漠，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惊天战斗，不过是信手拂去了一片沾染衣襟的落叶。

淡漠的话语，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字字如冰锥，刺入灵魂：“剑指夕阳，蚍蜉撼树，徒增笑耳。”

这短短的几个字，如同天道降下的最终审判，带着无可抗拒的蔑视，彻底碾碎了剑指夕阳身为一名武者、一个男人的最后骄傲、尊严和毕生信念！第三次失败，将剑指夕阳无情地推入了绝望的无底深渊。他不仅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毫无悬念，甚至连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有！对方自始至终，都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戏耍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三战三败！每一次都败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尊严被践踏进泥泞！这蚀骨的屈辱，这深入灵魂每一寸的挫败感，如同亿万只带着毒液的蚂蚁，日夜不休地啃噬着剑指夕阳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羞愤欲狂，恨意滔天！焚尽五脏六腑！但更令他无法忍受、痛彻心扉的，是成为姚琳眼中那个无能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夺走却无能为力的失败者！巨大的痛苦与灭顶的耻辱感，最终压垮了剑指夕阳最后一丝直面姚琳的勇气。他选择了最狼狈、最不堪的方式——逃离！像一头被彻底击垮脊梁、濒死的野兽，拖着残破的躯壳，带着破碎流血的灵魂，干脆躲进了传说中有进无出、埋葬了无数亡魂的绝地九龙沟玄门深处的圣泉洞。他需要在绝对的死寂与能将灵魂冻结的孤独中，舔舐那几乎致命的伤口，在绝望的冰冷灰烬里，寻找一丝重新点燃战意、凝聚复仇之火的微弱可能。

潮湿阴冷的圣泉洞，时间仿佛被冻结凝固。唯有洞顶滴落的水珠，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如同为他生命倒计时的丧钟。剑指夕阳一面强运残存如游丝的内息，艰难地疗愈着内外交困、随时可能夺走性命的重创，每一次内力流转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一面在无边的痛苦深渊中，反复地、一遍遍地咀嚼着那三场如同最深沉噩梦般的败局。每一次回忆，都带来一阵灵魂被撕扯般的痉挛，冷汗瞬间浸透破烂褴褛的衣衫。但这极致的剧痛，也如同一剂苦到灵魂深处的良药，让他更加清醒，更加冰冷，如同被淬火的刀锋。

剑指夕阳终于彻悟了：面对李明辉这等妖孽般的存在，超越常理的武力，寻常的智谋算计，皆是徒劳！此獠心机深沉如无底寒渊，力量诡异莫测如域外邪魔，权势财富更是登临此世绝巅。要击败他，必须找到他唯一的“心之裂隙”！必须从意志的根源上，将其彻底击溃！唯有诛心，方能破局！

然而，这谈何容易？

李明辉的城府深如万载寒潭古井，波澜不惊；心智坚逾亘古不化的玄冰，难以撼动分毫；权谋、武力、财富皆已臻于此世化境，近乎完美无缺。他的弱点……究竟藏匿于灵魂的何方？每每思及此，绝望的阴影便如同九龙沟终年不散的浓重瘴雾，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他重重包裹、挤压，冰冷的窒息感扼住咽喉，几乎将剑指夕阳拖入永恒的黑暗。希望的火苗，在无边的死寂黑暗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就在这万念俱灰、心神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深渊的边缘，一个缥缈得如同幻觉、却又带着奇异温度的念头，如同穿透厚重浓雾、刺破永夜的一缕微不可察的晨曦微光，骤然点亮了剑指夕阳死寂的脑海——

春思鸟！

传说中生于至阴至阳交汇之地，钟天地灵秀，能通人心、寄情思、传意念的神异灵鸟！它并非凡鸟，其鸣叫能引动灵魂深处的共鸣，其羽翼可承载最纯粹的精神烙印。若能借它之口，将自己所经历的血泪屈辱、那刻骨的不甘、那致命的警示、以及那份至死不渝的执着与爱恋，化作一股纯粹而炽烈的精神洪流，传递到姚琳的心间……或许，或许能如投入沉寂古井的石子，在她被富贵权势迷蒙的心湖最深处，荡开一丝涟漪，唤醒那被刻意压抑或遗忘的真情？

一线生机！这几乎是溺毙者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这念头一经浮现，便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剑指夕阳濒死的意志。希望，哪怕只有一线，细若游丝，也足以支撑他爬出这绝望的深渊！他强忍着周身如同凌迟般的剧痛，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濒临崩溃的伤口，拖着残破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的躯壳，毅然决然地踏出了那庇护他、同时也囚禁他的阴冷山洞，开始了在危机四伏、毒虫猛兽横行的九龙沟深处，近乎不可能的寻觅之旅。

攀援于湿滑陡峭、毒藤遍布如蛇缠绕的绝壁；涉足于深不见底、暗流汹涌刺骨冰寒的涧水；忍受着无孔不入、腐蚀肌肤带来灼痛感的剧毒瘴气；数度与潜伏在阴影中、闪烁着嗜血眸光的凶兽、色彩斑斓的致命毒虫擦肩而过，在生与死的钢丝上艰难前行……他仿佛回到了初入江湖时最艰难的岁月，不，比那时更凶险百倍！支撑他残躯不倒的，唯有那“蚀骨之痛”转化而来的、近乎偏执疯狂的求生欲与复仇意志！

数日后，一个露珠凝结如钻、万籁俱寂的破晓时分。精疲力竭、几乎油尽灯枯、仅凭一股意念支撑的剑指夕阳，终于在一株虬结如苍龙、树皮如玄铁、散发着古老洪荒气息的千年铁木枝头，捕捉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灵光。那是一只通体覆盖着翠玉般温润羽毛、尾翎修长如虹、流淌着七彩霞光的鸟儿。它姿态优雅如仙，引吭高歌，声音清越婉转，空灵纯净，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与死亡的阴霾，直抵灵魂最深处的尘埃，洗涤一切污秽。它的存在，与周遭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融入这片古老蛮荒的天地韵律之中。

正是传说中的春思鸟！

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狂涌上心头，几乎让剑指夕阳眼前发黑。但剑指夕阳立刻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至若有若无，如同与身下的山石古木融为一体，小心翼翼地挪动，不敢发出丝毫惊扰。他知道，这等天地灵物，感知敏锐超乎想象，稍有差池便会惊飞无踪，前功尽弃，生机断绝。

剑指夕阳咬紧牙关，用残存的力气割破指尖，逼出几滴蕴含着本命精纯真气的心头之血。这血珠，色泽暗金，在微弱的晨光下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生命气息。他又取出清晨冒险收集于古木灵花之上的珍贵花露，将二者小心混合。然后，他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朝觐神灵般，将这份蕴含着他生命印记与精神渴求的“供奉”，小心翼翼地置于古树虬曲盘结的树根之上。

日复一日，剑指夕阳不顾自身伤势恶化，气血日益亏虚，每日都坚持割指取血，混合花露供奉。同时，盘坐于不远处，收敛心神，以自身微弱却坚韧如钢丝的精神意念，向那灵鸟传递着纯粹的友善、卑微的恳求与无尽的悲伤、思念。这是一种超越言语的沟通，一种精神层面的共鸣与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