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第201章 未雨绸缪

议事厅内的争论余音未绝，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铁叔的激昂与周谨的忧虑交织的气息。林凡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并未被双方的激烈言辞所动摇。他深知，在敌情不明、虚实难辨的情况下，任何战略决策都如同在迷雾中挥剑，不仅可能斩不到敌人，更可能伤及自身。他抬手止住了还想继续发言的周谨，目光锐利地扫过韩庐和姜宓，下达了一道不容置疑的严令：“情报！我要最详细、最准确的情报！安全总署、鸿胪寺，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不惜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把邢国和羌戎的底细给我摸清楚！七日，我只给你们七日时间！”

这道命令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整个林谷的情报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安全总署情报司的密探们，如同幽灵般渗透向邢国边境的军营、物资集散地，甚至冒险潜入其东部与潞国对峙的区域，观察其兵力调动的真实情况。一些被重金收买的邢国低级官吏、边境哨所士兵，也成为了隐秘的信息源。而鸿胪寺则充分发挥其外交渠道的优势，姜宓亲自修书数封，以私人名义寄给与林谷有贸易往来的邢国、羌戎境内的一些部族首领或重要人物，信中看似寻常的问候与商业询价，实则暗藏玄机，试探着对方的态度和动向。往来于望北城的各国商队，也被鸿胪寺的官员以各种方式“闲聊”，从只言片语中拼凑有用的信息。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流逝。第六日傍晚，韩庐与姜宓联袂而至，将一份厚厚的情报汇总呈送到了林凡的书房。油灯下，林凡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微展。

邢国方面： 情报描绘出的画面远比之前想象的复杂。邢国的兵力集结确实在进行，但内部阻力重重。与潞国东部边境的那场未分胜负的消耗战，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仍在不断消耗着邢国的国力。东部边境军将领明确表示需要保留足够兵力防范潞国，导致朝廷能从东部抽调的兵力大打折扣。兵部与户部之间也为粮饷、民夫的征调问题争吵不休。胥犴虽然主战意志坚定，但在朝堂上并非没有反对声音，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认为，在未彻底解决潞国威胁、国内民生疲惫的情况下，贸然西征实属不智。据多方情报交叉验证，邢国目前能在西线集结的兵力，预计在四万到五万之间，且以步兵为主，骑兵不足三千。完成全部调动、粮草辎重到位，并让那些新征调的士兵形成战斗力，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

然而，情报中的一个细节引起了林凡的高度警惕：邢国各大官营工坊，特别是位于都城附近的“将作监”，正在日夜不停地赶制大量的重型攻城器械。不仅有传统的云梯、井阑，更有数量惊人的、需要数百人才能拖动的巨型配重投石机（回回炮的雏形），以及包裹铁皮、头部打造成凶恶兽首状的巨型攻城槌。这些器械显然是专门为了攻克镇荒城那高耸坚固的砖石混合城墙而设计建造的。邢国的战略意图很明显：打算用绝对优势的步兵和这些破城利器，硬生生砸开镇荒城的大门。

此外，情报还附带了一份由内政院整理的档案，清晰地记录了去年胥犴战败后，被迫与林谷签订的那份和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邢国赔偿林谷战争损失，计黄金两千两，精铁十万斤，战马五百匹，粮草五万石。黄金于协议签署后一月内支付五百两，余者及物资分两年付清。然而，截至目前，邢国仅支付了不到四百两黄金，精铁、战马、粮草等大宗物资更是分毫未见，各种借口层出不穷。这份档案，成为了邢国背信弃义最直接的铁证。

羌戎方面： 与邢国的臃肿迟缓形成鲜明对比，羌戎的备战显得高效而致命。其游牧特性使得部落骑兵能够迅速响应首领的召唤，无需复杂的后勤辎重，每个战士自带数匹战马和数日的肉干、奶制品，机动性极强。根据“苍狼”小组冒死传回的情报以及鸿胪寺从边贸商人那里汇总的消息，以“黑石部”、“风隼部”为首的几个大部族已经达成共识，预计能出动超过八千名的精锐骑兵，并且能在邢国主力完成集结的同时，甚至更早地进入预定攻击位置。

羌戎骑兵的骁勇善战和来去如风是他们的标志，但他们的短板同样突出——极度缺乏攻城能力和持久战的耐心。他们没有，也不善于使用复杂的攻城器械。情报分析认为，羌戎在此次联合行动中的主要战术，将是利用其无与伦比的机动优势，像狼群一样环绕在镇荒城周围，进行无休止的骚扰和封锁。他们会肆意践踏城外即将成熟或刚刚收获的农田，焚烧工坊附属的村落，袭击任何敢于出城的运输队或小股部队，试图将镇荒城变成一座孤岛。他们的最终目的，并非亲自攻城，而是在邢国主力攻城造成巨大混乱，或者林谷军队被迫出城野战、追击时，发挥其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和屠杀效率，进行致命的围剿。

敌情已然明朗。林凡合上情报汇总，闭目沉思片刻，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所有的犹豫和权衡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断。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林凡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重新召集的核心层会议上响起，如同定音锤，为之前的战略争论画上了句号。“邢国背信弃义，视和约为废纸，屡次犯我疆土；羌戎贪图小利，凶残成性，甘为他人爪牙。此等行径，人神共愤！若我林谷此次忍气吞声，退缩避战，周边豺狼虎豹必将以为我软弱可欺，日后纷扰不断，永无宁日！此战，不仅要打，还要打出我林谷的威风，打出我军的血性！要让邢国和羌戎，乃至所有暗中窥伺之辈，都牢牢记住这个教训！犯我林谷者，虽远必诛！”

他选择了主动出击的积极防御战略，但这并非铁叔所倡导的孤注一掷的全面反攻，而是基于精密情报的、攻守兼备的、带有强烈反击意图的防御作战。他随即下达了一系列详尽而具体的指令，为即将到来的、宝贵的一个月战备黄金期，勾勒出清晰无比的行动蓝图：

一、稳定内部，舆论先行（商舆院、内政院主责）：

“阿竹，”林凡看向商舆院主事，“望北城即刻张贴安民告示，语气要坚定而充满信心。向所有商户、商队明确告知，林谷有能力、有信心保卫家园，官府将不惜一切代价保障望北城及所有合法商旅的安全。对于战争期间可能造成的营业中断、货物损耗等，战后内政院将联合商舆司进行损失评估，并视情况予以相应的税收减免或政策性补偿，绝不让支持我们的商人寒心。”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舆论引导，是此战的第二战场，其重要性不亚于前线厮杀！ 你要充分利用说书人、街谈巷议等各种渠道，大力宣扬邢国背信弃义、拖欠赔偿、撕毁和约的无耻行径，详细列举其具体违约事项。同时，搜集整理羌戎部落历年寇边、劫掠商队、屠戮村庄的残暴事迹，加以渲染。要将我们塑造成扞卫家园、守信重义的受害者和正义之师，将邢国和羌戎钉在侵略者和野蛮人的耻辱柱上！此举，既能激发我军民同仇敌忾之心，凝聚内部力量，也能在战后我们可能采取的反击或索赔行动中，占据绝对的道德和法理制高点，让外界无从指责。”

“周老，”林凡转向内政院主事周谨，“内政院需全力配合。立刻启动战略物资储备紧急预案，加大粮食、布匹、药品、火油等关键物资的官方收购和储备力度，平抑市场物价，严厉查处囤积居奇行为，防止恐慌情绪蔓延。同时，立即着手制定详细的战时居民安置、物资配给、伤员救治、城内防火防盗等综合预案，确保战端一开，城内秩序不乱，民生基本稳定。”

二、军事部署，构筑铁壁（军枢院主责，工程院配合）：

林凡的目光转向以铁叔为首的军枢院众人，指令清晰、果断，如同出鞘的利剑：

侦察通讯司（猞猁）： “你部立即进入战时状态！向邢国大军可能来袭的东南方向、羌戎骑兵可能渗透的西、北方向，增派三倍的精干斥候！不仅要建立前沿观察哨，更要铺设多条隐蔽的通讯线路，利用信鸽、烽火、快马接力等多种手段，确保情报传递的及时与可靠。我要求你们，必须实时掌握敌军主力的准确动向、具体兵力构成、士气高低，以及……尤其是那些重型攻城器械的运输路线、进度和护卫力量！ 找到它们的弱点！”

军工工程司（郑渠）、工程院（墨恒）： “命你两部立即组成联合工程指挥部，由墨恒统筹！首要任务，立即奔赴黑水河东岸，利用那里河道拐弯、两岸地势稍高的有利地形，抢筑第一道外围防线！这道防线不需要像镇荒城这般坚固，但必须拥有完善的防御工事体系：包括深壕、土墙、木质箭塔、弩炮阵地、以及可供士兵轮换休整的掩体。其核心任务是迟滞、消耗邢国步兵主力的进攻锐气，为我主城防御争取更多时间，并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同时，立刻启动镇荒城城防强化工程！ 拓宽、加深护城河，引入活水；在城外预设阵地，尤其是敌军可能集结和通过的区域，大量、隐蔽地布置陷马坑、拒马、铁蒺藜；检查并加固所有城防设施。特别强调，在面向羌戎骑兵威胁的西、北方向，陷马坑的密度要最大，伪装要最好，要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代价！”

后勤保障司（钱谷）： “立即对军械库、粮仓、被服库、药局进行彻底盘点，建立战时物资统一调配机制和快速前送通道。确保箭矢、弩枪、擂石、滚木、火油、金疮药等消耗品储备充足，供应顺畅。”

战略训练所 & 参谋部（孙铮兼管）： “立即根据现有情报，进行多兵种联合兵棋推演。重点模拟邢国步兵在重型器械掩护下正面强攻，以及羌戎骑兵侧翼骚扰、寻机突袭的各种战术组合。制定出至少三套详细的防御及反击预案，并下发至营一级指挥单位，组织军官和士官学习、熟悉，做到心中有数，临阵不乱。”

三、情报与外交，双管齐下（安全总署、鸿胪寺主责）：

情报司（韩庐）： “你们的任务更加艰巨。在继续监控敌军军事动向的同时，战略重心要适当转向。 深入挖掘邢国国内对此次出兵的真实民意反应，各部族、各派系之间的利益矛盾和权力斗争。重点寻找羌戎各部之间，以及羌戎与邢国之间，是否存在可以利用的利益分歧、信任裂痕。有时候，一封挑拨离间的密信，其威力胜过千军万马。”

鸿胪寺（姜宓）： “外交战场同样重要。立即以镇荒城官方的名义，向胥国朝廷递交正式外交照会，措辞严谨，事实清楚，附上邢国违约证据，详述其与羌戎勾结对我构成的严重威胁。虽不奢求胥国直接出兵相助，但要尽全力争取其保持公开或默许的中立，并在可能的范围内，比如限制邢国利用胥国境内通道、默许我方采购某些非敏感物资等方面，给予便利。同时，以更灵活的方式接触安陵君势力，暗示若邢国在此战中受挫，其或许能在边境争端或地区影响力上获得好处。对更远的势力，如南方的某些商业城邦，也要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出我林谷不畏强权、有决心、有能力扞卫自身利益的核心信息，维持外部环境的基本稳定，防止墙倒众人推。”

四、保障根基，维系命脉（内政院、农殖司、工程院协同）：

农殖司（阿木）： “时间紧迫！立即发布紧急动员令，组织所有能动员的人力，包括部分辅兵、流民安置点的青壮，开展全区农作物大抢收！ 无论成熟度如何，优先保证粮食颗粒归仓！收割后的粮食，由内政院统一设立临时粮库，派兵看守，严格管理。同时，协同商舆司，暂时限制粮食外流，优先保障军需和境内民食。”

工程院（墨恒）： “在全力保障军事工程建设的同时，必须统筹协调好民用工坊的生产。确保最基本的民生物资，如铁锅、盐、布匹、简单工具和药品的生产线不能停。战时社会容易滋生恐慌，物资的稳定供应是维系民心、保持社会稳定的基石。”

林凡的指令如同精准的坐标，将林谷庞大的国家机器迅速导入了战时轨道。整个体系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心运转起来。望北城的告示稳定了商人的情绪，舆论机器开动，邢国与羌戎的负面形象开始深入人心；黑水河畔，成千上万的工匠、辅兵和征调的民夫日夜奋战，尘土飞扬，一道初步的防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镇荒城外，广袤的原野上，无数陷马坑如同等待猎物的陷阱，被巧妙地伪装起来；军械工坊里，炉火映红了一张张严肃的脸庞，敲击声、打磨声汇成一曲战前的交响；广阔的农田里，人们弯腰挥镰，抢收着赖以生存的食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禾秆的芬芳，也夹杂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战争的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压向北地。但林谷并未在恐惧中颤抖，而是在林凡坚定意志的引领下，如同一只绷紧全身肌肉、亮出所有尖刺的钢铁豪猪，积极地为即将到来的、注定残酷的风暴，构筑着属于自己的“铁壁”。这宝贵的一个月，将是对林谷这个新生势力凝聚力、动员力和战争潜力的终极考验，其准备工作的充分与否，将直接决定未来战局的走向，乃至这片土地的最终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