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第146章 地火暗涌与人心鬼蜮

柴狗第三连的归来，为镇荒城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但林凡和铁叔等人心头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凯旋的欢呼与犒赏过后，城头值守的士兵目光更加锐利，城内巡逻的队伍脚步更加沉稳，所有人都知道，邢军主将胥犴绝不会善罢甘休，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

果然，邢军大营在短暂的骚动后，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寂。除了必要的巡逻和岗哨，大部分士兵被约束在营内，不再轻易外出。而在营地后方，那片被严密看守的区域，活动的迹象却愈发频繁，大量新土被运出，远远堆弃，如同一个悄然膨胀的毒瘤。

“他们在挖地道。”林凡站在内城临时搭建的指挥所沙盘前，语气笃定。沙盘上，代表镇荒城的模型周围，插满了代表邢军兵力的小旗，而在东南方向的旗子背后，被林凡用朱笔画上了一个醒目的、指向城墙的箭头。

“听瓮不会错，”墨恒指着沙盘对应城墙内侧的几个标记点，“东南方向，三百步到四百步之间，至少有两处同时在掘进。声音沉闷而连续，进度不慢。”

铁叔眉头拧成了疙瘩：“娘的，就知道这老小子没安好心！正面打不动，就想从地底下钻进来？林凡，你那个‘听瓮’的法子真灵！咱们现在怎么办？是等他挖过来，然后堵住口子来个瓮中捉鳖，还是……”

林凡摇了摇头，手指在沙盘上那条虚拟的地道线路上划过：“不能等他们挖到城墙根下。地道一旦接近城墙基础，即便被发现，强行破除也可能导致墙基松动，风险太大。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他们前进的路上就截住他们，或者……让他们自己停下来。”

他看向墨恒：“工程院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墨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光芒：“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两种方案。一种是‘水龙’，利用城内暗渠和改造的水车压力，关键时能瞬间向探明的地道内大量灌水。另一种是……‘震天雷’。”

“震天雷”三个字一出，指挥所内安静了一瞬。这是林凡根据黑火药原理，指导工程院秘密试制的初级爆炸物，威力有限且极不稳定，数量稀少，一直被视作最后的杀手锏，从未在实战中应用过。

“数量不多，制造不易，而且……很危险。”墨恒补充道，他亲自参与过试爆，深知其声若雷霆的威力和难以控制的特性。

林凡沉吟片刻，决断道：“先用水攻。挑选精干士兵，在听瓮确定的方位后面，秘密挖掘垂直向下的竖井，要与敌军地道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然后横向挖掘短坑道与之贯通。一旦贯通，立即以最大水量灌注。记住，动作要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后立刻撤回，封闭竖井，防止敌人反向突击。”

“是！”墨恒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反地道作战悄无声息地展开。在夜色的掩护下，被选中的士兵们如同土拨鼠般，在指定的监听点后方小心挖掘。泥土被装在布袋里，由专人运走，分散处理，尽可能不留下痕迹。城外的邢军“穴攻队”浑然不知，他们自认为隐秘的工程，正被对手精确地定位，并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两天后的子夜，东南方向的一处竖井首先传来了消息——“贯通了！”

早已待命多时的水龙队立刻行动，巨大的皮囊通过简易杠杆和水车提供的压力，将混着泥沙的冰冷河水，狂暴地注入那漆黑的地道深处。隐约间，能听到地道另一端传来惊惶的呼喊、呛水的咳嗽和绝望的拍打声，但很快便被汹涌的水流淹没。

几乎在同一夜，另一处地道也被成功灌水。

次日天明，邢军大营后方那片隐秘区域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两处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眼看就要接近城墙的地道，一夜之间被水淹没，参与挖掘的士兵非死即伤，侥幸逃回的也个个失魂落魄，带来了“城内有鬼神相助，引地下之水倒灌”的恐怖流言。

“废物！一群废物！”胥犴的中军大帐内，珍贵的青铜酒爵被狠狠摔在地上，砸得变形。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挖掘进度如此隐秘，林凡如何能精准找到位置？还用水攻？！”

帐内将领噤若寒蝉，无人敢答。地道战术的失败，不仅意味着又一条进攻路径被断绝，更严重打击了军心。那种无所遁形、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比正面战场的失利更让人窒息。

“将军，”一名偏将硬着头皮道，“是否……暂停穴攻？我军士气……”

“暂停？”胥犴猛地转头，目光如刀，“拿不下镇荒城，你我还有何面目回见君上？正面强攻损失惨重，奇兵骚扰疲于应付，如今连地道也被其识破……难道要我十万大军，被这区区数千人、一座孤城，活活耗死在这里吗？！”

他喘着粗气，环视帐下众将，声音嘶哑而冰冷：“林凡……此子绝不能留！此城，必须破！”

一股寒意弥漫在军帐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主将话语中那股不计代价、不择手段的疯狂。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随军老医官，胥犴的心腹之一，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若……若常规手段难以奏效，或可……另辟蹊径。”

胥犴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讲！”

老医官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军中……近日有些士卒，出现了呕吐、发热之症，似是……时疫之兆。若能将患病死者之物，以投石机抛入城中……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哗——”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用疫病？！此乃伤天害理之举！”

“我军亦在城外，若疫病蔓延，反噬自身如何是好？”

“一国大军，攻一孤城，竟要用此等魑魅魍魉之术？传扬出去，我大邢颜面何存？将军三思！”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多数将领面露鄙夷与惊惧。他们是军人，崇尚的是刀剑弓马的正面对决，使用疫病，超出了他们的心理底线，也违背了基本的战争伦理。

胥犴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老医官，帐内反对的声浪仿佛被他自动过滤。他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脑海中闪过粮道被断、军官被狙、地道被淹的一幕幕，想到国内可能出现的质疑声，想到林凡那张年轻却沉稳得可怕的脸……

一股邪火混合着绝望的疯狂，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颜面？”胥犴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若败于此地，你我皆成阶下之囚，还有何颜面可言？若能胜，史书……自有胜利者书写！”

他猛地一拍案几，决然道：“此事，交由你秘密去办！挑选重症不治者，取其衣物、沾染之物，小心封装！记住，绝密！若有半点泄露，提头来见！”

“将军！”几名将领还想劝阻。

“够了！”胥犴暴喝一声，杀气四溢，“我意已决！执行军令！谁敢再议，军法处置！”

帐内瞬间死寂。众将看着胥犴那近乎扭曲的面容，心中寒意更甚。他们知道，为了胜利，这位素以悍勇闻名的老将，已经不惜践踏一切底线了。

老医官颤巍巍地领命而去，背影佝偻，仿佛承载了无尽的罪孽。

与此同时，镇荒城内。成功化解了地道危机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水攻效果很好，”墨恒汇报，“两处地道均已废弃，短期内敌人应不敢再尝试。但是……谷主，我们在清理竖井时，发现水中……混杂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些……呕吐物的残渣，还有……疑似脓液的污迹。”墨恒的脸色有些发白，“而且，据监听其他方向的士兵报告，最近夜里，偶尔能听到邢军营地深处传来压抑的哭声和焚烧东西的味道，不像是在正常处理垃圾。”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他太清楚在卫生条件落后的古代军队中，疫病意味着什么。胥犴久攻不下，士卒疲惫，营地卫生状况必然恶化，出现疫情并不意外。但……结合墨恒的报告，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中。

胥犴……会不会狗急跳墙，利用疫病作为武器？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如果邢军真的将患病者的物品抛射入城，那对密度更高的守城军民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一旦瘟疫在城内蔓延，再坚固的城墙，再犀利的武器，也毫无意义。

林凡望天，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阴沉沉地压向大地，仿佛预示着一场比刀光剑影更加残酷、更加考验人性与意志的灾难，即将降临在这座不屈的城池上空。地火仍在暗涌，而人心的鬼蜮，已然张开了无形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