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第160章 心安与重担

军事改编的命令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林谷军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封赏的喜悦尚未完全沉淀，新的职责与编制已然落下。大多数将士摩拳擦掌，准备在新岗位上大展拳脚，但也有人的心头，压上了沉甸甸的石头。

夜色渐深，镇荒城内府的书房依旧亮着灯。林凡刚批阅完一批关于望北城博览会筹备的文书，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歇息，亲兵却在门外低声禀报：“谷主，石头营正求见，说……说有要事。”

林凡微微一愣，石头这憨直的性子，这么晚来，必不是寻常事。“让他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石头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拘谨，他褪去了白日的甲胄，只着一身寻常布衣，脸上没有了受封时的激动，反而布满了不安与愧疚。他走进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嚷嚷，而是噗通一声，直接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石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林凡起身，欲要扶他。

“谷主！俺……俺心里不踏实，睡不着觉！”石头没有起来，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沙哑，“您给俺的封赏太重了，这步兵营正……俺，俺受之有愧！”

林凡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重新坐下，语气平和：“哦？说说看，为何受之有愧？”

石头抬起头，脸上因激动而有些涨红：“谷主！大家都豁出命在镇荒城跟邢狗拼杀！铁叔、大康、柴狗，还有那些战死的兄弟……他们才是真英雄！俺呢？俺就带着一连守在望北城，连邢狗的毛都没摸到几根！仗是大家打的，血是大家流的，可最后，俺石头，寸功未立，却得了厚赏，还……还当了这人数最多的步兵营正！俺……俺这心里，堵得慌！俺怕兄弟们不服气，俺更没脸带着步兵营的兄弟们啊！”

他越说越激动，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这份在他看来“不劳而获”的荣耀，成了他心头难以承受的重负。

林凡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提起桌上的陶壶，倒了两碗温水，将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先起来，坐下，喝口水。”

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起身，接过水碗，却只是捧着，没有喝。

“石头，”林凡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如同夜色中的磐石，“你跟阿竹、铁叔他们一样，是最早跟着我的人。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林谷初具规模，你们付出的，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厮杀。”

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段筚路蓝缕的岁月。“我记得，当初搭建第一个高炉，是你带着人没日没夜地挖土方，肩膀磨破了皮，一声不吭。推广新式农具，是你第一个扛起犁铧，下地示范，不怕人笑话。你石头，或许读书不多，心思直爽，但你的忠诚、你的勤恳、你的任劳任怨，林谷上下，谁人不知？”

石头听着，眼眶有些发热，低声道：“那……那都是俺该做的。”

“该做的？”林凡微微提高声音，“但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林谷能有今日，靠的不仅是冲锋陷阵的猛士，更需要像你这样，能守住根基、稳定后方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军事地图前，指向望北城的位置。

“你以为，守住望北城，真的寸功未立吗？”林凡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望北城上，“胥犴十万大军，为何要分兵一部，始终监视、牵制望北城？因为他怕！他怕你石头从背后给他一刀，怕他的粮道被你彻底切断！正是因为你和你的一连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望北城，才迫使胥犴始终无法全力进攻镇荒城！你牵制了他近三分之一的兵力！这份功劳，看似无形，其战略价值，绝不亚于任何一场正面搏杀！”

石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地图，林凡的话如同拨云见日，让他从单纯的“杀敌数量”的思维里跳了出来。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作用。

“兵法有云，‘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真正的名将，追求的并非一时的斩将夺旗，而是全局的胜利。”林凡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石头，“我让你守望北城，是因为我信得过你的稳重和忠诚！我知道，把后背交给你，我林凡，放心！林谷，放心！”

“谷主……”石头的声音哽咽了，捧着水碗的手微微颤抖。

“至于为何让你统领步兵营，”林凡走回他面前，语气变得深沉，“林谷在壮大，我们需要更多能独当一面的将领。铁叔勇猛，可掌全局；大康擅突袭，可为骑兵利刃；柴狗精于奇险，可担特种重任。而你，石头，你或许没有他们那般锋芒毕露，但你根基扎实，善待士卒，能稳扎稳打。步兵，乃军中之胆，阵列之基，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将领来带领！”

他拍了拍石头的肩膀，语重心长：“这份任命，并非因为望北城之功，更是我对你的期许和栽培。我希望你能成长为林谷军队中，那面最坚实、最可靠的盾牌，无论面对何种风浪，都能岿然不动！这份担子不轻，你，敢接吗？”

石头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与愧疚，取而代之的是被信任点燃的火焰和无比坚定的决心。他放下水碗，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脊梁挺得笔直，声音洪亮而铿锵：

“谷主！俺……俺明白了！是俺石头糊涂，钻了牛角尖！谷主信重，将如此重任交给俺，俺若再推辞，便是辜负了谷主，辜负了死去的兄弟，更辜负了林谷！这步兵营，俺接了！从今往后，俺石头这条命，就是谷主的，就是林谷的！俺一定带好步兵营的兄弟们，让他们成为林谷最硬的骨头，最稳的根基！若有差池，俺提头来见！”

看着他眼中重燃的斗志和那份沉甸甸的承诺，林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伸手将石头扶起：“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记住，为将者，不骄不躁，不矜不伐，心系全局，爱护士卒。去吧，步兵营的兄弟们，在等着他们的营正。”

“是！谷主！”石头用力抱拳，转身大步离去，步伐沉稳有力，与来时判若两人。

书房内，林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轻轻舒了口气。安抚石头，不仅仅是解决一个人的心结，更是稳固军心、明确用人导向的重要一环。这些从微末中跟随他起来的旧部，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他们的成长，直接关系到林谷的未来。

月色清冷，洒在镇荒城的屋脊上。石头走在回营的路上，心头那块大石已然落地，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目标与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凭着憨直和力气打仗的石头，他是林谷麾下，统御千军的步兵营正。这份知遇之恩，他唯有用一生的忠诚和赫赫战功来报答。心安，则力聚；重担，亦成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