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抱着零,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和进入那种状态后残留的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入卸货区旁边一个堆放废弃桌椅和杂物的狭窄死角。这里恰好是图书馆外部监控的一个盲区,也是零之前规划中可能的备用藏身点之一。
刚一进入相对安全的阴影区域,巨大精神负荷、身体的严重透支、左臂的剧痛以及肾上腺素退去后的极度虚弱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甚至来不及将零放下,便直接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去。
零在他倒下的瞬间,强忍着腿上的麻痹和疼痛,敏捷地侧身,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垫在了他和冰冷粗糙的地面之间。路明非的头颅无力地枕在了她的大腿上,陷入了深度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零低头看着昏迷的路明非,冰蓝色的眼眸中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她并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条腿伸直让路明非枕着,另一条腿曲起,一只手依旧紧握着MP7冲锋枪,枪口警惕地对着唯一的入口方向,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拂开了路明非额前被汗水和灰尘黏住的乱发。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外面的追捕声似乎渐渐远去,凯撒似乎真的暂时放过了他们,将猎杀游戏推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更长时间。
路明非的意识从一片冰冷的虚无中缓缓浮起。首先恢复的是触觉。
他感觉到自己的头正枕着什么,触感意外地柔软,还带着一丝极淡的、清冷的香气,与他鼻尖萦绕的灰尘和铁锈味格格不入。
然后是听觉,周围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变得更遥远的枪声和喊声,以及……近在咫尺的、极其平稳清浅的呼吸声。
他缓缓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带着灰尘味道的灰色布料,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正枕着什么柔软却富有弹性的东西。
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零那张平静无波、甚至有些苍白的脸,以及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隐隐透露着担忧。而他的头……正枕在她并拢的、穿着灰色运动裤的腿上。
这个认知让路明非的大脑宕机了零点一秒。
如果是平时,他大概会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地道歉。但此刻,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着他。
母亲警告过的“副作用”正在显现——激烈的情感波动被大幅抑制,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他与正常的喜怒哀乐隔离开来。
他只是平静地眨了眨眼,甚至没有立刻起身,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异常平稳:“零。我昏迷了多久?”
“大约十七分钟。”零的平静的回答道,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尴尬,仿佛给路明非当枕头是一件和计算弹道一样自然的事情。“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不建议立刻进行高强度活动。”
路明非“嗯”了一声,然后询问道,“谢谢。你的腿怎么样?”
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询问一个物品的损耗度。
“麻痹效果在缓慢消退。不影响基本活动,但高速移动和剧烈发力会受限。”零同样用客观冷静的语气回答,仿佛受伤的不是她自己。
枕在零腿上的这个姿势,这种极致的安静和脱离战斗的短暂间隙,反而让他一直紧绷的、用于应对危机的表层思维松懈了下来,露出了底下一直被忽略的、更深层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跑?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对啊……我为什么要跑?
自由一日说到底只是一场规模大点的“游戏”而已。虽然用的是真枪实战,但并不会真的死人,最多就是睡上一天。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参加这该死的“自由一日”。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胜利,而是平安苟过去。
那为什么……
当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人破门而入时,他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地逃跑,而不是直接举手投降:“大哥别开枪!我出局!我自愿出局!”?
当在图书馆被围追堵截时,他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反击、周旋,甚至和零配合干掉了那么多人,而不是干脆往地上一躺,等着被弗丽嘉子弹打中,安安稳稳睡到明天?
甚至刚才,他为什么非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进入那种让他痛苦又恐惧的状态,去和凯撒那种怪物拼命,而不是直接被他“送”出局?
明明有更简单、更轻松、更符合他“怂货”人设的选择啊!
他甚至可以在自由一日开始前就偷偷吃两片安眠药!一觉醒来啥都结束了!为什么没想到?!
就算被发现了,他也可以直接放弃抵抗,等着被“击杀”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反抗?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近乎荒诞的自我质疑感淹没了他。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像是另一个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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