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黑水渡。
昔日还算平静的河道两岸,此刻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三艘漕船歪斜地靠在岸边,船身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其中一艘仍在冒着缕缕黑烟。岸上,几名受伤的漕兵正接受随行医官的包扎,呻吟声不绝于耳。
当地府县的官员围在林夙身边,脸上写满了惶恐与推诿。
“林大人,下官失职,下官失职啊!”河间知府不停地擦着冷汗,“这群水匪来去如风,熟悉水道,实在是……”
“匪徒用的是什么兵器?”林夙打断他,声音冷冽,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
“多是……多是鱼叉、短刀,还有些自制的弓弩。”一旁的巡检连忙回答。
林夙走到一名伤势较轻的漕兵面前,蹲下身:“看清那些人的模样了吗?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漕兵忍着痛,努力回忆:“回……回大人,他们都蒙着面,下手极狠。不过……不过有几个人,使刀的手法很刁钻,不像是寻常水匪,倒像是……练家子。”
“练家子……”林夙站起身,对韩青使了个眼色。
韩青会意,立刻带人再次仔细勘查现场,重点检查那些匪徒遗留的痕迹,甚至是尸体(如果有的话)。
林夙则不再理会地方官员,亲自登上一艘受损较轻的漕船。他仔细检查了被破坏的船舱,被劫掠一空的粮袋,以及甲板上打斗留下的血迹和刀痕。
“大人,您看这里。”沈文舟指着一处船舷上的刻痕,那并非刀斧所致,倒像是一种特制的钩爪留下的印记,“这种钩爪,并非民间寻常之物。”
林夙眼神一凝。他俯身,在船舷下方的阴影处,发现了一小片被勾住的、与船体颜色迥异的深蓝色布丝。
又是深蓝色!与永丰仓废墟中发现的那片锦缎,颜色如此相近!
“韩青!”他低喝一声。
韩青闻声赶来,接过那片布丝,又对比了永丰仓那片锦缎的残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人,质地虽不同,但这颜色……绝非巧合。”
“他们太心急了,也太肆无忌惮了。”林夙语气冰冷。赵皓这是故意留下线索,既是示威,也是笃定林夙即便查到,也奈何他不得。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是否通知河间府,全境搜捕?”沈文舟问道。
“不。”林夙摇头,“打草惊蛇,反而会让他们藏得更深。他们既然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下游方向:“传令,所有漕船暂时停运,集中到黑水渡上游三十里的‘平安驿’等候。对外宣称,本官要亲自坐镇,整顿河间漕运秩序。”
“大人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是守株待兔。”林夙纠正道,“他们尝到了甜头,又见我们按兵不动,只会以为我们束手无策,必定会再次出手,而且规模可能更大,目标更明确——很可能,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看向韩青:“韩兄,护漕队的弟兄,还有你带来的好手,化整为零,暗中布控在黑水渡至平安驿这段河道两岸。重点盯防那些适合伏击的芦苇荡和河湾。发现可疑船只或人员,不必请示,立即控制,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韩青抱拳,眼中闪过嗜血的寒光。
命令迅速下达。
庞大的漕运船队开始向平安驿集结,河面上看似恢复了秩序,但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已悄然笼罩了这段河道。
林夙坐镇平安驿码头临时征用的一处宅院,看似在翻阅卷宗,实则心神都与外面的布置紧密相连。沈文舟则抓紧时间,梳理着河间府漕运官员的脉络,寻找可能的内应或突破口。
一连两日,风平浪静。
直到第三日黄昏,夕阳将河面染成一片血红。
一名作渔夫打扮的“惊雷”成员匆匆来报:“大人,下游三十里,‘鬼见愁’河湾,发现不明船只集结,约有二十余条快船,人手近百,皆携带兵刃,正在利用夜色和芦苇遮蔽,向上游移动!”
来了!
林夙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
“传令韩青,按计划行事!务必让他们全部进入伏击圈!”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漕河。
“鬼见愁”河湾,因其水道狭窄、暗流湍急而得名。此刻,二十余条快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这段险峻的河道。船上人影憧憧,刀光在朦胧的月光下偶尔闪烁。
为首的一条船上,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低声狞笑:“大哥,打听清楚了,那姓林的狗官就在前面的平安驿!漕船也都堵在那里!干完这一票,烧了粮船,宰了那狗官,赵公子那边,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被称作“大哥”的独眼龙点了点头,独眼中凶光闪烁:“弟兄们,都打起精神!让京城来的大官知道知道,这河间府,是谁的地盘!”
然而,就在他们的船队完全驶入“鬼见愁”最狭窄处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冲天而起,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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