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是官 第140章 亡命暗巷

第7卷 《破晓》· 第18章 亡命暗巷 (约 4000字)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包裹着一切。冰冷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刀子，刮过空旷无人的巷道，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凌云如同一条被追猎的、濒死的野狗，在迷宫般错综复杂、肮脏破败的背街小巷中亡命狂奔。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带来钻心的眩晕。口中不断涌上腥甜的液体，被他强行咽下。右臂完全麻木，软软地垂在身侧。背后、腿上被“剔骨手”掌风扫中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如同有无数条毒蛇在啃噬他的经脉和血肉。

《影蚀篇》的内息在近乎枯竭的经脉中疯狂运转，榨取着最后一丝生命潜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短暂的力量，却也加速着伤势的恶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剔骨手”随时可能追来！将军府的护卫也肯定被惊动了！必须立刻逃离这片区域！

他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和在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本能，在狭窄、湿滑、堆满垃圾的巷道中左冲右突，不断变换方向，试图甩开可能的追踪。耳中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喧哗声和犬吠声！

追兵来了！

凌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强提一口气，勐地拐进一条更加狭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死胡同，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布满苔藓的墙壁，将《影蚀篇》敛息术运转到极致，体温骤降，气息几近于无，如同化作了一段没有生命的朽木。

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逼近！

“这边！血迹往这边来了！”

“妈的！那小子属泥鳅的！跑得真快！”

“仔细搜！他受了重伤，跑不远！”

火把的光亮在巷口晃动，几名手持钢刀、气息彪悍的将军府护卫冲了进来，警惕地扫视着死胡同。猎犬在地上嗅来嗅去，发出焦躁的低吠。

凌云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止，目光死死盯着巷口那晃动的火光和模糊的人影。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

“头儿，是条死胡同！没人！”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奇怪……”

“会不会翻墙跑了？”

“这墙这么高，他伤成那样，怎么可能翻过去？再仔细搜搜！看看有没有地窖或者狗洞！”

护卫们骂骂咧咧地开始搜查胡同的每一个角落。一名护卫举着火把，向凌云藏身的阴影处走来。

越来越近！火光几乎要照亮他的身影！

凌云眼中厉色一闪，右手勐地握紧了那柄弯曲变形的短刃！一旦被发现，唯有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

胡同另一侧，一堆废弃的箩筐突然倒塌，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那边！”护卫们立刻被声响吸引，纷纷转头望去！

“追！”带队的小旗官厉喝一声，带着人冲向胡同另一端！

趁此机会！凌云毫不迟疑，如同狸猫般从阴影中滑出，悄无声息地翻过旁边一堵矮墙，落入另一条更加偏僻的巷道，头也不回地继续亡命奔逃！

刚才那堆箩筐……是谁弄倒的？是巧合？还是……又有人在暗中帮他？

此刻无暇细想！逃命要紧！

他沿着记忆中最混乱、最肮脏的贫民区巷道，向着黑水城西侧的方向拼命逃窜。西城是流民和贫苦百姓聚集之地，鱼龙混杂，巷道如同蛛网，便于藏身。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了多少条巷道，翻过了多少堵矮墙，身后的追兵声似乎渐渐远去。凌云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一间废弃土地庙残破的门框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势！否则不等追兵找到，他自己就要流血而亡！

他强打精神，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黑水城的最边缘，靠近西城墙，房屋低矮破败，大多无人居住，荒草丛生。他看准一间半塌的、似乎曾经是皮匠铺的破屋，挣扎着爬了进去。

屋内蛛网密布，堆满了破烂的家具和杂物，散发着一股霉烂和皮革腐朽的混合气味。凌云用尽最后力气，搬动几个破箱子堵住门口，然后瘫软在角落的草堆中，再也动弹不得。

极度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着他的意识。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昏睡过去，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个偷来的药罐，将所剩无几的药膏胡乱涂抹在几处最严重的伤口上。药力化开，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暂时压制了火辣辣的疼痛。

然后，他盘膝坐起，不顾经脉欲裂的剧痛，全力运转《影蚀篇》内息疗伤。冰冷的内息如同钝刀刮骨，所过之处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也一丝丝地修复着破损的经脉，驱散着“剔骨手”留下的阴寒掌毒。

时间在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外面隐约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是三更天。

突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破屋的外面！

有人！凌云勐地睁开双眼，瞳孔收缩，瞬间握紧了身边的短刃！气息收敛到极致！

是追兵？还是……

“吱呀——”残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小的、佝偻着背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掩上。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洒下，照亮了来人的面容——枯黄憔悴，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沧桑。正是那个在石滩村救了他的少女，阿莲的爷爷！

老猎人！

凌云心中剧震！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找到了自己？！

老猎人看到角落里的凌云，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被浓浓的担忧取代。他快步走到凌云身边，蹲下身，压低声音急促道：“后生！你咋样？伤得重不重？”

“老丈……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凌云嘶哑着问道，心中充满警惕和疑惑。这太巧合了！

“唉！别提了！”老猎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那晚官兵来村里搜人，杀了人，烧了房子！我和阿莲躲在地窖里才逃过一劫！后来听说他们在抓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我就猜到是你出事了！阿莲不放心，非要我来城里找你……我找了相熟的皮匠，打听到这片废屋，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到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还带着体温的窝头和一小葫芦清水，还有一包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草药。

“快！先吃点东西！这是俺自己采的止血草，虽然比不上好药，但能顶一阵子！”老猎人将东西塞到凌云手里，眼神诚恳，不似作伪。

凌云看着老猎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又想起阿莲那双清澈担忧的眼睛，心中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这爷孙俩，是真心在帮他。在这冰冷残酷的世道，这份善意，显得如此珍贵，却也……如此沉重。

“多谢老丈……又连累你们了……”凌云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愧疚。石滩村被毁，定然是因他而起。

“说这些干啥！救人救到底！”老猎人摆摆手，神色凝重起来，“后生，你到底惹了啥麻烦？那些官兵，还有后来那些穿黑衣服的凶人，都在发疯似的找你！城门都戒严了！”

凌云沉默了片刻，看着老猎人真诚的眼睛，低声道：“老丈，此事牵连甚大，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您和阿莲……还是尽快离开黑水城吧。”

老猎人摇了摇头，叹道：“走？能走到哪去？这世道，哪都不安生。况且，阿莲那丫头……唉，她认定你是好人，非要我帮你。”他顿了顿，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后生，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人？”

凌云心中勐地一跳！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老猎人：“老丈何出此言？”

老猎人被凌云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我前两天在城外黑水泽边缘采药，碰巧……救了一个人。一个老先生，伤得很重，中了很厉害的瘴毒，昏迷不醒。他怀里……掉出个牌子，上面刻着……一个‘沈’字。”

沈？！沈心斋？！

凌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一把抓住老猎人的胳膊，急声问道：“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本章约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