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是官 第78章 匪寨森严

第5卷 《惊蛰》· 第6章 匪寨森严 (约 4000字)

“哐当！”

沉重的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粗大的门栓落下，发出沉闷的巨响，如同敲在四人的心脏上，彻底隔绝了外面风雪弥漫的山野和那微乎其微的逃生希望。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气、汗臭、油脂和某种野兽腥臊的、令人作呕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呛得阿木和其其格一阵咳嗽。

黑风寨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和杂乱。依着陡峭的山势，密密麻麻地搭建着数百间简陋的木屋和石屋，高低错落，杂乱无章。狭窄泥泞的道路两旁，挂着一盏盏昏暗的、冒着黑烟的油灯，将一张张或狰狞、或麻木、或好奇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几乎在他们踏入寨门的瞬间，数十道目光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齐刷刷地聚焦过来。有光着膀子、露出狰狞刺青和伤疤的彪形大汉，有倚在门框上、眼神轻佻打量着其其格的婆娘，有蹲在墙角、目光阴鸷如同毒蛇的老者，更多的则是手持兵刃、神色不善地打量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喽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贪婪和一种弱肉强食的野蛮法则。

“走！磨蹭什么！”带路的黑脸汉子，名叫黑熊，是寨子里的一个小头目，不耐烦地推了凌云一把，力道之大，让凌云肋下的伤口一阵剧痛，险些栽倒。

阿木和其其格吓得浑身一抖，紧紧靠在一起，小脸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担架上的哈尔巴拉在颠簸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凌云强忍着疼痛和屈辱，挺直了腰杆，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将寨子的布局、岗哨的位置、主要人物的样貌飞快地记在心里。这龙潭虎穴，步步杀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他们被黑熊和几个喽啰押解着，沿着一条陡峭的石阶向上走去，沿途不断有土匪停下手中的活计，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发出哄笑和污言秽语。

“哟，黑熊，从哪儿捡来的几个叫花子？还有个半死不活的？”

“这细皮嫩肉的小娘们不错啊，嘿嘿……”

“那个带伤的小子眼神挺凶啊，什么来路？”

黑熊不耐烦地挥挥手：“滚蛋！寨主要的人！少他妈废话！”

听到“寨主”二字，周围的喧闹声稍微小了一些，但那些目光中的探究和恶意却丝毫未减。

终于，他们来到了位于山寨最高处的一座相对宽敞、用粗大原木搭建的二层木楼前。木楼门口站着四名持刀挎弩、眼神锐利的守卫，气息明显比下面的普通喽啰强悍许多。

“在这等着！”黑熊对凌云喝令一声，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快步走进木楼通报。

片刻之后，黑熊走了出来，对凌云一扬下巴：“寨主让你们进去！放老实点！”

凌云深吸一口气，对阿木和其其格低声道：“跟紧我，别乱看，别说话。”然后，他率先迈步，走进了那间散发着松油和皮革混合气味的木楼。

木楼内颇为宽敞，地面铺着兽皮，墙壁上挂着弓箭和兽头。正中央，一张铺着完整虎皮的大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精瘦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劲装，面容普通，皮肤黝黑，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看起来更像一个饱经风霜的猎户或农夫，而非一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但当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来时，凌云心中却猛地一凛！

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如同两口古井，不起丝毫波澜，却透着一股洞察人心的冰冷和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山野莽夫能有的眼神！

此人，就是黑风寨的寨主？凌云心中警兆顿生。这个寨主，不简单！

在寨主两侧，还站着几个人。左边是一个独眼、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凶悍汉子，抱臂而立，眼神如同饿狼般在凌云身上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右边则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眼神闪烁、如同账房先生般的中年文士，正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

“寨主，人带到了。”黑熊躬身禀报。

那寨主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凌云，目光在他身上的伤口和破烂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吓得瑟瑟发抖的阿木、其其格和昏迷的哈尔巴拉。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良久，那寨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你就是凌云？北镇抚司雁门关百户所，夜不收斥候队总旗？”

轰！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凌云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北镇抚司内部职位，乃是机密，一个山匪头子如何得知得如此清楚？！

巨大的震惊和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在下正是凌云。不知寨主如何得知？”

那寨主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雁门关凌总旗，单枪匹马闯野狼谷，火烧敌营，又能在崔阎王和北镇抚司的双重追杀下逃出生天，如今可是名声在外啊。”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中的信息量却让凌云心底寒气直冒！

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知道野狼谷之事，更知道崔振海和北镇抚司在追杀他！这个黑风寨，绝对和外界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甚至……可能就是某个势力安插在深山中的棋子！

是敌？是友？

凌云心念电转，沉声道：“寨主消息灵通。在下确是遭奸人陷害，走投无路，听闻黑风寨义薄云天，特来投奔，望寨主收留！”

“义薄云天？”那寨主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黑风寨是土匪窝，只认钱财，不讲义气。你拿什么来换你的命，还有你这三个累赘的命？”他的目光扫过阿木三人，如同在看几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独眼汉子狞笑一声，舔了舔嘴唇：“寨主，跟这朝廷鹰犬废什么话！直接宰了干净！那个小娘们倒是可以留下玩玩！”

阿木和其其格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抓住凌云的衣角。

凌云心中怒火升腾，但知道此刻发作就是死路一条。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下身无长物，但有一条消息，或许对寨主有用。”

“哦？”寨主挑了挑眉，似乎有了一丝兴趣，“什么消息？”

“关于边军副总兵崔振海，通敌叛国、私贩军械、乃至……贩运鸦片的证据和线索！”凌云一字一顿，抛出了他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具分量的筹码！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独眼汉子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那山羊胡文士捋须的动作也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寨主，瞳孔也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显然，这个消息的冲击力，远超凌云的预料！

寨主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死死盯住凌云：“你说什么？鸦片？证据何在？”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凌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极力压抑的……急切？

有戏！凌云心中稍定，沉声道：“证据确凿！在下亲眼所见，崔振海与关外黑狼族勾结，通过黑风峡地下军械库，将大批鸦片运出关外！野狐渡一战，便是为此！此事关乎边关安危，社稷存亡！若寨主能助我揭发此獠，便是为国除奸，功在千秋！”

他刻意将事情拔高到国家大义层面，试图打动对方。

寨主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虎皮椅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凌云的心上。

良久，他缓缓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凌总旗，好大的帽子。不过……你可知，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凌云斩钉截铁。

“粉身碎骨？”寨主轻笑一声，“只怕没那么容易。崔振海树大根深，手眼通天，就凭你空口白牙，谁能信你？北镇抚司？沈墨自身难保，恐怕第一个要杀你灭口的就是他。”

凌云心中再震！他连沈墨的处境都知道？！这个寨主，对雁门关乃至北镇抚司内部的局势，了如指掌！他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在下才需要寨主相助！”凌云顺势说道，“寨主既然消息如此灵通，想必也有通天的手段。若得寨主援手，搜集铁证，未必不能扳倒崔振海！”

寨主看着凌云，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大厅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独眼汉子和山羊胡文士都看着寨主，等待他的决断。

终于，寨主缓缓开口：“你的命，可以先留着。你带来的消息，也有点意思。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黑风寨有黑风寨的规矩。想在这里活命，就要证明你的价值。”

他指了指凌云身上的伤：“先把你的伤养好。然后，替我办一件事。办成了，你我可以继续谈。办砸了，或者想耍花样……”他目光扫过阿木和其其格，意思不言而喻。

“什么事？”凌云心中一紧，知道考验来了。

寨主没有直接回答，对黑熊吩咐道：“带他们去后山那个废弃的炭窑住下，找个郎中给他看看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们踏出炭窑半步！看好他们！”

“是！寨主！”黑熊躬身领命，脸上露出狞笑，对凌云一挥手：“走吧，凌总旗！带你去个好地方‘养伤’！”

凌云知道，这所谓的“养伤”，实则是软禁和监视。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拱手道：“多谢寨主。”

在黑熊和几名喽啰的“护送”下，四人被带离了聚义厅，向着山寨更深处、更加偏僻阴暗的后山走去。

一路上，凌云心情沉重。这个黑风寨，水比想象中更深。寨主高深莫测，手下龙蛇混杂。所谓的“证明价值”，绝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前途，依旧布满荆棘。

但至少，他们暂时活了下来，有了一个喘息之机。

而那个神秘人指引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也即将揭晓。

（本章约 4000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