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是官 第62章 绝处逢生

第4卷 《命运之网》· 第20章 绝处逢生 (约 4000字)

阳光，久违的、刺眼而温暖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瀑布，倾泻在凌云苍白而沾满污血的脸上。他紧闭着双眼，眼皮被强光刺得生疼，却贪婪地感受着那份驱散地底阴寒的暖意，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满足的叹息。新鲜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冲刷掉盘踞已久的硫磺恶臭和血腥味，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生机。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将凌云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现实，冰冷的河水从口鼻中呛出，肋下和背部的伤口在咳嗽的牵动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蜷缩起身子，浑身颤抖。

“凌大哥！你怎么样？”阿木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凌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木那张沾满泥水、泪痕交错却写满担忧的稚嫩脸庞。旁边，是其其格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小小身体，正用惊恐未定的大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不远处，哈尔巴拉面如金纸，一动不动地躺在河滩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们还活着……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深渊里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被巨大的疲惫和悲伤瞬间冲淡。巴音……那个沉默坚毅的猎人，用他的生命，为他们换来了这片刻的喘息。

“我……没事。”凌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敷在上面的奇异苔藓在河水的浸泡下已经脱落，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皮肉外翻，边缘泛白，看起来触目惊心。

“别动！凌大哥，你的伤……”阿木连忙按住他，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重新包扎，却发现他们除了身上湿透的破烂衣物，一无所有。

凌云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管自己。“看看……哈尔巴拉……怎么样？还有……这是哪里？”他强撑着精神，环顾四周。

他们身处一条宽阔但水流平缓的河边，河滩上布满鹅卵石，远处是连绵起伏、覆盖着茂密森林的山峦。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与地底那永恒的黑暗和幽蓝迷雾判若两个世界。这里的植被、山势……似乎已经远离了雁门关附近那种苍凉雄浑的边塞景象，倒更像是关内腹地的山区。

阿木检查了一下哈尔巴拉的情况，脸色更加难看：“哈尔巴拉大哥……气息很弱，烧得厉害……伤口泡了水，更严重了……”

必须尽快找到人家，弄到伤药和食物！否则，哈尔巴拉撑不了多久，他们自己也迟早会因伤重和感染而死。

“其其格，能认出这是哪里吗？”凌云看向唯一可能对这片区域有所了解的小女孩。

其其格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迷茫，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手势说道：“不……不知道……没见过……山……不一样……”

连其其格也不认识这里。他们被地下暗河冲到了完全陌生的地域。

孤立无援，重伤濒死，身处未知荒野……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先……离开河边……找个地方……藏起来……”凌云喘息着下令。河边太显眼，追兵或者野兽都可能顺流而下找到他们。

阿木和其其格费力地将凌云扶起，又尝试去抬哈尔巴拉。但哈尔巴拉身材魁梧，两人根本抬不动。

“用……树枝……做个担架……”凌云提醒道。

阿木立刻在河边的树林里找来一些坚韧的藤蔓和两根较直的树枝，用凌云教他的方法，勉强编成了一个简陋的担架。两人合力将昏迷的哈尔巴拉挪到担架上，由阿木和其其格一前一后抬着。凌云则拄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四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着离开河滩，钻进了茂密的森林。森林里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光线昏暗，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他们不敢走得太深，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野兽小径，艰难前行，寻找可以容身的隐蔽之处。

幸运的是，没走多远，他们就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发现了一个被茂密藤蔓半掩着的、不大的山洞。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但里面似乎颇为干燥。

“就……这里……”凌云喘着粗气，几乎虚脱。

阿木和其其格先将哈尔巴拉拖进山洞，然后又折返回来，搀扶着凌云进去。

山洞不深，约莫一丈见方，地上是干燥的沙土，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枯的树叶，似乎是某种小兽废弃的巢穴。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避雨，隐蔽性也不错。

将凌云和哈尔巴拉安顿好，阿木和其其格已经累得几乎瘫软在地。但危机还未解除。

“阿木……你……还能动吗？”凌云看着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少年，心中不忍，但不得不开口。

阿木用力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能！凌大哥，你说！”

“去找水……干净的泉水。还有……看看附近有没有……止血的草药……比如……车前草、白茅根……认识的……”凌云断断续续地吩咐道。他懂一些粗浅的伤科草药，这是在边军斥候队时学的保命本事。

“我……我也去！”其其格虽然害怕，但也站了起来。她知道一些草原上常见的草药。

“小心……千万别走远……注意……有没有人烟……”凌云叮嘱道，心中担忧。让两个孩子出去冒险，他实在不放心，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

阿木和其其格郑重地点点头，拿起凌云削尖的树枝当武器，小心翼翼地向洞外走去。

山洞里只剩下凌云和昏迷的哈尔巴拉。凌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检查了一下哈尔巴拉的伤势，情况很糟，伤口感染引起了高烧，再不用药，凶多吉少。他自己的状态也极差，失血过多，伤口恶化，能撑到现在全凭一股意志。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气。他闭上眼睛，尝试运转内功疗伤。但丹田内气息晦涩，经脉滞胀，伤势太重，效果微乎其微。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无比漫长。洞外偶尔传来鸟鸣兽吼，都让凌云心惊肉跳，生怕阿木他们遇到危险。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凌云几乎要撑不住昏睡过去时，洞口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凌大哥！我们回来了！”阿木兴奋的声音响起，他和其其格抱着用大片树叶包裹的清水和一些草药跑了进来。

“找到水了！还有这个！”阿木将树叶包着的水小心地喂给凌云和哈尔巴拉，又拿出几株带着泥土的草药，“其其格认识这个，她说这个能退烧！”那是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凌云不认识，但相信其其格的经验。

“还有……这个……”其其格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彤彤的野果，“甜的……可以吃。”

清水、草药、野果……在这绝境之中，无异于雪中送炭！

“好……好孩子……”凌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声音有些哽咽。他指导阿木将草药捣碎，挤出汁液，小心地喂给高烧的哈尔巴拉，又将药渣敷在他和自己最严重的伤口上。清凉的草药汁液带来一丝舒爽，暂时压制了火辣辣的疼痛。

吃了几个野果，喝了点水，众人的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但危机远未解除。草药只能缓解，无法根治。他们需要真正的医生、药品和食物。

“阿木……休息一下……天黑后……你往高处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灯火……或者炊烟……”凌云做出决定。必须尽快找到人烟，寻求帮助。但白天太危险，容易暴露，只能等夜晚。

阿木用力点头：“嗯！凌大哥你放心！”

夜幕降临，森林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阿木拿着削尖的木棍，凭借微弱的星光，悄悄摸出了山洞，向附近的山头爬去。

凌云和其其格守在洞中，照顾着昏迷的哈尔巴拉。黑暗中，只有哈尔巴拉粗重的呼吸声和洞外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

等待，煎熬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云几乎要绝望时，洞口亮起了微弱的光亮，阿木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

“凌大哥！看到了！我看到灯光了！就在山那边！有村子！有村子！”阿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有村子！绝处逢生！

希望的光芒，终于刺破了绝望的黑暗。

（本章约 4000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