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是官 第50章 地穴藏踪

第4卷 《命运之网》· 第8章 地穴藏踪 (约 4000字)

冰冷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刺透凌云的衣衫，扎入他崩裂的伤口。他紧靠着湿滑的洞壁，怀中是那个瑟瑟发抖、名叫其其格的小女孩。头顶上方，废弃冬窝子的木板缝隙间，透下几缕微弱惨淡的月光，隐约勾勒出这个狭窄地下空间的轮廓——一个似乎是天然形成、又被人工粗略拓宽过的岩缝，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陈年腐朽的气息。

“呜……汪！汪汪！”

“仔细搜！那小子受了重伤，跑不远！”

“棚子里没人！”

“血迹到门口就没了！肯定藏在附近！”

粗野的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猎犬兴奋的狂吠，如同擂鼓般敲击着薄薄的地表，震得洞壁簌簌落下细小的土粒。每一丝声响都如同重锤，敲在凌云紧绷的神经上。追兵近在咫尺！猎犬的嗅觉极其灵敏，这简陋的石头遮蔽能否骗过它们？

其其格吓得浑身僵直，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泪水，却强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凌云能感觉到她心脏疯狂的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肋间火辣辣的疼痛，用极低的气音在她耳边道：“别怕，屏住呼吸，别出声。”

他一边安抚小女孩，一边将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右手紧握弯刀，左手悄然扣住一枚从靴筒暗袋里摸出的、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这是最后的手段，如果猎犬发现入口，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击杀最先探头的畜生，哪怕暴露也在所不惜！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缓慢流逝。上面的脚步声来回逡巡，猎犬的吠叫声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头儿，这边有发现！”一个声音突然喊道，位置似乎就在他们藏身的洞口正上方！

凌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其其格猛地一颤，几乎要哭出来。凌云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更紧地护在怀里，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头顶那块作为伪装的松动石块，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什么情况？”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问道，是那个小旗官。

“像是……一块肉干？还沾着血！”上面的兵卒报告。

凌云一愣，随即想起是其其格扔给他、他又递回去的那块肉干！小女孩竟然没吃，而是藏在了附近？这无意之举，竟可能引开追兵？

“肉干？”小旗官的声音带着疑惑和警惕，“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个？妈的，难道是那小子故意扔下的诱饵？想引开我们？仔细搜搜周围！看看有没有脚印通往别处！”

“是！”

上面的脚步声和犬吠声再次移动开来，似乎被那块肉干吸引了注意力，开始向四周扩散搜索。

危机暂时解除？凌云微微松了口气，但不敢有丝毫大意。追兵并未远离，仍在附近徘徊。

其其格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稍减，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但依旧紧紧抓着凌云的衣角。

趁着上面的喧嚣，凌云开始仔细打量这个藏身之处。借着极微弱的光线，他发现这个岩缝比预想的要深，向内延伸，隐没在黑暗中，似乎通向更深处。空气中除了土腥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水汽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而奇异的气味。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土坑。它似乎连接着更大的地下空间。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上面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寒风的呼啸中。追兵似乎扩大了搜索范围，暂时离开了冬窝子附近。

危机暂时过去了。

凌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剧烈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让他几乎虚脱。他靠着洞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冷汗。

“其其格，没事了……他们暂时走了。”他低声对怀中的小女孩说道。

其其格抬起头，大眼睛里的恐惧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依赖和好奇。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了指凌云肋下又被鲜血浸湿的绷带，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疼……”

凌云摇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疼。”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点金疮药，示意其其格帮忙，“帮我……撒上。”

其其格很聪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瓶，笨拙但仔细地将药粉撒在凌云肋间和腿上的伤口上。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凌云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处理完伤口，凌云感到一阵强烈的口渴和饥饿。失血过多和长时间的奔逃，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

“水……其其格，这里有水吗？”他用手比划着喝水的动作。

其其格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拉着凌云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然后转身向着岩缝深处的黑暗走去。

凌云强撑着站起来，拄着弯刀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小女孩身后。岩缝内部异常狭窄崎岖，脚下凹凸不平，有时需要弯腰甚至爬行才能通过。其其格却对这里异常熟悉，像只灵活的小鹿，在黑暗中穿梭自如。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后彻底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其其格牵着他的手，引导着方向。流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陈旧气味也越发明显。

走了大约几十丈，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光。其其格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

凌云凝神望去，只见岩缝在这里变得开阔，形成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一侧，有一条地下暗河缓缓流淌，河水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磷光，提供了一丝照明。洞顶垂下一些钟乳石，地上散落着一些兽骨和腐朽的木片。

更重要的是，凌云看到洞窟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简陋的陶罐和皮囊，还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早已熄灭的火塘痕迹。这里显然有人长期生活过的迹象！

其其格跑到一个陶罐前，抱起罐子，跑到暗河边，小心地舀了半罐清水，然后端到凌云面前。

清水！凌云接过陶罐，也顾不得许多，大口喝了起来。冰凉的河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丝生命的滋润。他喝了大半罐，才将剩下的递给其其格。小女孩也小口喝了起来。

喝过水，凌云感觉精神稍振。他仔细观察这个洞窟。这里相对隐蔽，有水源，是个难得的藏身之所。但其其格一个小女孩，怎么会独自生活在这么深的地下？她的家人呢？

“其其格，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凌云尽量放慢语速，配合手势问道。

其其格放下水罐，眼神黯淡下去，她低下头，用小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半晌，才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断断续续地说道：“爷爷……没了……狼……咬死了……我，躲这里……怕……”

虽然话语破碎，但凌云听明白了。小女孩的爷爷被狼咬死了，她因为害怕，才躲到了这个地下洞穴里。难怪她对外面的人如此恐惧。

一股同情和酸楚涌上凌云心头。这乱世，连一个孩子都无法安然生存。

“以后……哥哥保护你。”凌云摸了摸其其格稀疏枯黄的头发，郑重地说道。尽管他自己也身陷绝境，但这个承诺，他发自内心。

其其格抬起头，大眼睛望着凌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用力点了点头。

凌云让她去找些能吃的东西。其其格在角落一个皮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几块黑硬的、像是某种植物根茎晒干的块状物，还有一小条风干的、看不出原貌的肉条。

食物虽然粗粝难以下咽，但至少能补充体力。凌云和其其格分食了这些简陋的食物。

填饱肚子后，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伤势、失血、逃亡……凌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知道必须休息，否则伤势会恶化。

他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让其其格也靠近自己坐下。洞窟里阴冷潮湿，两人只能靠体温相互取暖。

“其其格，睡一会儿。哥哥守着你。”凌云低声道。

其其格似乎也累了，乖巧地点点头，靠在凌云未受伤的腿边，很快发出了均匀轻微的呼吸声，睡着了。

凌云却不敢睡死。他强打精神，盘膝坐好，尝试运转内功疗伤。微弱的内息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淌，缓慢地滋养着受损的身体，驱散着一些寒意。但伤势太重，效果甚微。

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追兵虽然暂时被引开，但绝不会放弃搜捕。李莽和黑狼族的人都知道他重伤在身，跑不远，一定会反复拉网式搜查这片区域。这个地下洞穴虽然隐蔽，但并非绝对安全，尤其其其格偶尔需要出去寻找食物和水源（显然她另有取水点，并非一直依赖这条可能不安全的暗河），很可能留下痕迹。

必须尽快恢复行动能力，并找到更安全、更隐蔽的据点，或者……联系上白狼口的人。

阿木、巴音、哈尔巴拉他们生死未卜，令人担忧。巴图寨主是否知道野狐渡的变故？他会不会派人来接应？

还有最重要的——那批鸦片的去向！黑狼族突然出现在野狐渡，是为了接货还是灭口？李莽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崔振海的这条毒品链条，究竟延伸到了何处？

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却没有答案。信息隔绝，身陷重围，让他如同盲人摸象。

当前最紧迫的，是活下去，恢复实力。

凌云压下纷乱的思绪，将全部心神沉入内息运转之中，默默对抗着伤痛和疲惫。黑暗中，只有暗河流水的淙淙声和其其格平稳的呼吸声相伴。

时间在地下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凌云从半睡半醒的调息状态中惊醒。他听到洞窟入口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水声的窸窣声！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他立刻轻轻摇醒其其格，捂住她的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然握紧弯刀，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

其其格也瞬间清醒，大眼睛里再次充满惊恐，紧紧抓住凌云的胳膊。

那窸窣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响了起来，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洞窟而来！

是追兵找到了入口？还是……这地下洞穴里，另有“居民”？

凌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刚获得的短暂喘息，似乎又要被打破了。

绝地求生，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本章约 4000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