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钟卿宴的办公室。
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湛蓝的天宇勾勒出城市绵延的天际线。
阳光毫无阻隔地倾泻进来,在室内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昂贵雪松的冷冽香薰与现磨咖啡的气息在空气中交融。
钟卿宴端坐于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身深灰西装线条利落,不见一丝褶皱。
昨夜那点残存的疲惫与黏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封湖面般的清醒与平静。
他指尖飞快划过平板屏幕,处理着邮件,手边的咖啡兀自缭绕着细弱的白汽。
笃笃。
穿着利落职业套装的助理怀抱超薄笔记本,步履轻悄地步入。他将一叠打印文件无声放于桌角,随即掀开笔记本屏幕。
“钟总,您要的资料。搬家事宜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说。”钟卿宴头也未抬,指尖仍在屏幕上滑动。
“搬家公司选定‘白手套’顶级团队,专门处理高净值物品,以绝对的保密性着称。
今天下午两点准时抵达公寓。这是打包流程和注意事项。”助理将笔记本屏幕转向他,条理分明的清单与时间表清晰呈现。
钟卿宴目光一扫,颔首。“所有个人物品:我的衣物、书籍、部分私人收藏及重要文件。打包时必须做好防震、防尘处理。标签务必清晰。运抵新址后,按我后续提供的清单精确摆放。”
“明白,我会全程跟进。”助理速记,随即语气稍顿,“钟总,关于那些家具和艺术品的处理,有几家顶级拍卖行和二手商……”
“不需要。”回答斩钉截铁,不带半分迟疑。他终于抬眼,眸色冷澈,“以最快方式处理掉,折现或捐赠,由你定夺。
我只有一个要求”话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命令而非商量,“那间公寓里,所有不符合‘个人物品’定义的东西,必须彻底清空。并把房子卖掉。”
抹去的不仅是肖悦残留的痕迹,更是那段被污染空间所承载的所有记忆与遗物。一个洁净的手术。
助理瞬间领会,不再多言:“是,钟总。另外,中介已发来三套符合您要求的顶层公寓资料,均位于最高安防社区,全新未入住,视野格局顶级。电子版及详情已发您邮箱……”
“中午前我会看完回复。”他截断助理的话,目光重回平板,“尽快敲定,时间是关键。”
“明白。”助理合上笔记本,正欲退下,却又想起一事,神色微变,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钟总,刚收到消息,向泽宇在南极自杀了。”
钟卿宴的手指陡然停顿,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原因查出来了吗?”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还在调查,初步判断可能是自杀。”助理小心翼翼地回答。
钟卿宴靠向椅背,揉了揉眉心。向泽宇曾经是他的对手,也是那对丑陋夫妻的儿子。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竟有些感慨。“把这件事后续的调查情况随时汇报给我。”他吩咐道。助理点头应是,转身退出办公室。
办公室门扉轻合,喧嚣尽褪,唯余彻底的寂静。
钟卿宴向后靠入宽大贴合的真皮椅背,目光投向窗外壮阔的城市画卷。
处理旧物,寻觅新居。
他需要这种绝对的掌控感。用果断的行动,覆盖掉所有不该存在的纷扰与回响。这次迁徙,不仅是物理坐标的变更,更是精神层面的彻底割席与重启。
他端起咖啡,啜饮一口。微苦的液体滑入喉间,带来一种确凿的清醒。
新的空间,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端,一个全然归属于他、不再有背叛阴影笼罩的纯净领域。这认知,让他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近乎于“期待”的微光。
最终选定的公寓,并不在浮华耀眼的顶级商务区,反而毗邻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大学城。
收到确认邮件的助理,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他原以为老板会选择彰显财富与地位的金融中心云端顶层,而非这个沾染着书卷气…甚至烟火气的区域。
但钟卿宴自有考量。大学城附近,绿树成荫,节奏舒缓,空气中涌动的是蓬勃年轻的朝气,以及知识沉淀带来的安宁。这一切,对他此刻渴望“落地生根”的心境,有着无形的引力。也是,想离柏月近一点。
那套选中的顶层公寓,隐匿于一个低调而品质卓绝的新社区。
随后的装修布置,他亲自把关,风格与旧居截然断裂。
他摒弃了智能家居堆砌的、冷酷的现代主义。取而代之的是温润敦实的胡桃木书柜、线条柔和的布艺沙发。主色调是米白、浅灰与原木,间或点缀着低饱和的墨绿与暖橙。厚实的羊毛地毯铺陈开来,赤足其上,能感受到被柔软暖意包裹的踏实。
巨大的开放式厨房不再只是摆饰,他添置了齐备的厨具,甚至包括一盏…他曾认为自己永远不会需要、正散发着暖黄灯光的吐司机。书房的一面墙被大胆打通,改造成整幅的落地玻璃推拉门,通往宽敞的露台。防腐木铺就地面,易生易长的绿植点缀其间,一套舒适的户外桌椅静候主人。
当“白手套”团队将属于他的过去,经过精心的防震防尘处理后,依照新清单稳妥归位。
在一个周末的黄昏,钟卿宴第一次正式踏入这扇门。
没有旧宅玄关冰冷的云石扑面,迎接他的是客厅一隅落地灯弥散开的、暖融光晕。空气里是新书的墨香、实木家具的淡雅气息,再无一丝一毫不属于他的、令人窒息的残留。
他推开露台的玻璃门。
初夏带着植物清香的晚风温柔拂面。远处,大学图书馆肃穆的轮廓在渐沉的暮色中点燃了温暖的灯火,像一座沉默而坚定的灯塔。
这里。
没有肖悦的影子,没有背叛碎片的棱角扎人。
每一寸空间,每一件物品,都只铭刻着一个名字:钟卿宴。它们只遵循他的意志,只回响他的品味。一个绝对属于他的、崭新的原点。
“月月、刚检测到钟卿宴搬家了。新地址为你报考的那个大学附近。”
“好的!谢谢9528、我知道了。”
柏月点头表示知道了。心想过了这么久,自己并没有联系他,原来他是在搬家啊。
看来宁宁分析的没有问题。他是要近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