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渊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眼中满是慈爱:“月儿来了。你两位哥哥是担心你才如此急切。回来就好。你此来是?”
柏月深吸一口气,目光先是落在最稳重的大哥柏霆身上,神色郑重无比。
“父亲,大哥、二哥休沐归家,本是一件欢喜事。然而陈家一事,也让女儿心中警醒。这昌洲城看似繁华似锦,却也是暗流涌动,算计无处不在。”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树欲静而风不止。大哥身为柏家长子,温厚博学,品行高洁,未来注定要立于人前。”
“可正因为如此,更容易成为宵小之辈的眼中钉。就如同……”
她没有点明那个名字——周西钰,但话语里的指向不言而喻。
“某些表面斯文,实则包藏祸心之人。他们一旦使出卑鄙手段,一次‘意外’,便足以让人追悔莫及!”
这番话情真意切,字字沉重,尤其提及“意外”二字时,柏文渊心头猛地一跳。
不由得想起严师傅描述的那支擦着女儿脖颈飞过的白羽箭,脸色微凝。
柏霆听着妹妹这番从未有过的、透着深重忧虑的话,眉头也微微蹙起。
“所以,父亲,”柏月声音坚定了几分,
“为了大哥的安危,女儿想恳请您允准,为大哥遴选两名最忠心可靠、且身负武功的家丁!明为随行侍候文房笔墨,实则在出入、交际甚至行走路途时,贴身护卫大哥周全!不图惹眼,但求稳妥!”
柏文渊听罢,沉默不语,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击。
女儿的话并非杞人忧天。
陈家事后,他对此更有体会。
长子确实是未来柏家的顶梁柱,绝不容有失。
只是配带武艺高强的随从……他目光在沉静思考的柏霆身上转了转。
“月儿所言……不无道理。”
柏文渊缓缓开口,终于松了口风,“此事我会思量安排。会从府外寻访一二可靠之人,或者……”
他顿了顿,“也可以向你外祖家求助。沈家精于这一道。”
柏霆听闻此言,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对着父亲和妹妹郑重地深深一揖,一切不言中:
“多谢父亲体恤,也劳小妹费心了。”
父亲和妹妹的这份担忧与用心,让他心头暖融,更添一分谨慎。
柏铮在一旁听得心中激荡,大哥身边要有武林高手保护了!太酷了!
他眼睛发亮,忍不住插嘴:“好啊!这样大哥就安全了!爹,您一定要找最厉害的高手!就像、就像严师傅那样的!”他甚至比划了一下。
柏月见父亲已然应允大哥之事,知道关键的下一步来了。
她转向柏铮,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支持,随即又看向父亲:“父亲,大哥之事安排妥当,女儿心头大石便落了一半。”
“还有一事,也关乎二哥前程,女儿斗胆,一并恳请父亲恩准!”
“哦?”柏文渊有些意外地看着柏月,又看看瞬间挺直了背脊的次子柏铮。
柏月走到柏铮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绷紧的小臂肌肉,然后对着父亲,语气带着一丝激动和自豪。
“父亲请看,二哥这体格,劲力内蕴,这身板骨骼,是练武的好胚子!”
“严师傅以前见过二哥,曾私下夸赞过二哥根骨极佳,若习武,日后成就或不在钟家公子之下。”
柏铮听到这里,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屏住了。
严师傅……真夸过我?一股巨大的、不敢置信的喜悦在他胸膛里炸开。
柏月继续道:“父亲,二哥他不同于大哥。”
“大哥喜文,文章经义如鱼得水;二哥却天生好动,敏于筋骨。”
“让他强握枯燥的经卷,如同困住了一只本应翱翔天际的鹰隼!这不仅白白耽误了他的天分,更在磨灭他的心志啊!”
她的目光锐利而恳切:“女儿深知父亲望子成龙之心。然而,文华之路是一条通天梯,武勋疆场,何尝不能成就一番伟业?”
“二哥有此天赋,有此志向,更有搏杀疆场、用一身武艺换一个青史留名的男儿热血!”
“父亲为何不能允他走这条更适合他的、同样光明正大的路?让他正大光明地拜在严师傅门下,习武!强身!卫家!也卫我大梁疆土!”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仿佛利剑劈开了柏文渊心中固有的藩篱。
他看向次子。此刻的柏铮,脸上再没有平日的浮躁和不耐,只有一种前所未见的渴望,一种被压抑太久终于得以窥见光亮的、纯粹而热烈的光芒。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是纯粹的、对于力量和未来的向往!
柏文渊沉默了,久久地望着这个一直被自己逼迫着走“正道”的儿子,过往柏铮在书房内抓耳挠腮、一脸痛苦的模样,和如今这份夺目的神采形成了鲜明对比。
女儿那句“磨灭心志”更是重重敲在他心上。铮儿……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这时,书房门外却传来一声带着惊喜得几乎变了调的抽气声!
柏文渊抬眼望去,只见书房门不知何时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隙,严师傅那张平时刻板严肃的脸庞,此刻竟也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和赞赏!
显然,刚才柏月的话,他全听见了!而他对柏铮根骨的认可,也被证实了!
严师傅迎上柏文渊询问的目光,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
“柏老爷!柏二少爷确是天生的习武奇才!他筋骨强健远超常人,悟性根骨俱佳!”
“若肯吃苦,下得功夫,假以时日,莫说与钟离宴比肩,就是成就更高功业亦非不可能!军中前程,大有可为!”
“父……父亲!”柏铮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目光灼灼地望着父亲,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之前的莽撞全然不见,只余下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哀求,
“儿子……儿子想像严师傅说的一样,想习武!想变得更强!父亲!求您成全!儿子一定能行!”他重重磕下头去。